*************
雄霸在位上独自喝酒,因着他的气势,很少有人敢向他敬酒搭话,便造成了这般他倍感无聊的情况。
待婢女再满上一杯酒时,雄霸端起酒杯的手却突然一抖,洒出几滴来,他刚刚感到了心中一瞬间尖锐无比的疼痛,这让雄霸皱紧了眉头。
“雄帮主。”独孤一方道,“怎么了?”
雄霸摇头,将举到了唇边的酒一饮而尽,道:“我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一步。”
依着心中那股奇妙的感觉,雄霸一路用轻功奔到了假山群中,正好看到一男子背对着他死亡,只是身形佝偻,四肢无力,显然已经死亡。雄霸心中一紧,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就看到男子缓缓倒向一边,而之前被他挡住的流钰也出现在了雄霸面前。
这一息间,雄霸忽然不知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在月光笼罩下的小小少年静立在他面前,身上沾了不少血渍,脸上也溅了几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精致。
而周围场景狼藉,三具横倒的尸体,四处流淌的暗红鲜血……流钰就似从黑暗中走出的杀戮之子,周身带着使人窒息的气息。偏偏那双黑亮的眸子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是毫不闪躲地看着他,里面满是雄霸熟悉的信任与依赖。
就是这样的的眼神,在此情此景下让雄霸心神都为之震颤。
“钰儿。”雄霸声音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颤音,朝流钰伸出了双手,“你可受了伤?到爹这里来。”
流钰将自己左手的伤口露了出来,迈出脚朝雄霸缓缓走去,待终于接触到那熟悉的怀抱时,才闭上了眼,轻声道:“我说过,绝不会成为爹的负担。”
雄霸点头,将流钰拥入怀中,双手越收越紧,直到两人间再无一丝缝隙。
17比武
流钰正在做个不太舒服的梦。
这个梦并没有什么详细的场景,只是带着一片朦胧的猩红,鼻间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围一片死寂般的安静,眼前会偶尔闪过一个场景,小男孩拿着沾满血的匕首站立在三具尸体面前,表情平静而麻木。
流钰知道,那是自己,而他现在的状况正是由于那件事所产生的梦魇。
君家人不过分重视生命,但十分尊重生命,因为本身的缺陷,他们对于常人能拥有的岁月而感到羡慕,更有一分不自觉的维护之情,那是对于自己求而不得的宝物的珍视。是以他们虽然薄情寡欲,却总会在自己力所能及时帮助他人,最重要的是,即使身赋异能,也绝不轻易伤害任何一个普通生命。
这世间许多可以帮助他人的事对人们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但往往很少有人愿意去做,君家人的这份品德便显得珍贵并令人敬佩起来。
流钰是受这样的教育长大,所以此刻的他的内心受到了谴责,甚至是煎熬。
无论之前表现得多么镇定,真正的他也只不过是个不满十五的少年而已,离心中毫无迷茫的境界还有些距离。
忽然,流钰的梦中出现了一对年轻夫妇,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开口道:“爸爸,妈妈。”
年轻女子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小宝贝,爸爸妈妈可不是你的梦,而是留在你精神海中的两枚印记。”
她似乎有些感慨,又捏捏流钰脸蛋道:“宝贝变了个模样,妈妈都有些陌生了,不过还是这么可爱。”
男子看不过她对流钰的调戏,伸手阻止,沉声开口,“钰儿,我和你妈妈必须长话短说,你在进阶时心境产生了阻碍,这是个威胁,你必须克服,不然以后进阶会十分危险。”
女子接道:“钰儿,我们是教过你生命可贵,不可以轻易伤害,但你如今所处世界与我们不同,钰儿不必再按照以前我们教你的去做。”
见流钰眼中仍有迷茫和疑惑,女子叹了声,蹲下身抚摸他的小脸,“人都有私心,我们既然用禁法把你送到了这里,自然希望你生活得更好。钰儿所杀之人是要伤害你的人,你只是为自保而已,并没有做错。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日后类似的事还会遇到许多,杀戮在所难免,我们并不会怪你,只是钰儿绝不能成为滥杀之人,若他人没有威胁到你的性命,便要得饶人处且饶人,知道吗?”
流钰点头,看着女子的眼睛道:“嗯,知道。”
女子呵呵一笑,身影变淡了些,“还是个乖孩子,你现在的父亲对你很好,流钰以后便把他当做自己的亲身父亲吧。”
男子脸色有点黑,还是点了头,“嗯,钰儿切记这些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那些人危及到了你和你的家人,便无需客气。我们君家人虽然一向与人为善,但也绝不是好欺负的,若再为了这种事而出了问题,爸爸就要瞧不起你了。”
流钰的心情已经被他们开导了许多,之前动摇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认真道:“记住了,爸爸,妈妈。”
男子女子的身影都变得透明起来,没有告别的时间,流钰只听到了女子的最后一句话,“钰儿,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宝贝,我们的骄傲。”
随后流钰就感到一顾温暖的力量滋润了全身,之前盘旋在大脑角落的黑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颜色不一的印记,那是夫妻两用彻底消失的代价将最后的精魂力量都给予了他,为了不使他的进阶出现问题。
即使将他送到了异空间也没有完全放心,夫妻两用这种方式最后一次保护了自己的儿子。
流钰重新回到了一片虚无中,只是这次没了那些不时闪现的场景,他垂下了眼眸,像只黯然的小兽,微微握紧了拳。
***************
步惊云将流钰头上的毛巾拿下,换上了另一块湿巾,他注意到之前还在不时冒着冷汗的流钰已经恢复了平静,脸色也没有了之前的苍白,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步惊云暗中松了口气,将毛巾放好,安静守在了一边,等待流钰醒来。
桌上的烛火在闪烁跳动着,偶尔噼啪一声惊醒陷入沉思的步惊云,摇曳的烛光使得他映在墙上的身影也在不时晃动,这时已是深夜,正是万籁俱寂时分,而他似乎大有没守到流钰醒来就不入睡的意思。
好在又过了半刻钟,流钰就睁开了双眼,眼中丝毫没有睡醒的茫然,反而清醒无比。
步惊云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道:“渴了吗?”
流钰点头,在他端来一杯水后小口喝着,顺便整理思绪,他倒不奇怪自己醒来是和步惊云一起,因为知道雄霸一定早将那件事处理好了,只是思及那时雄霸与平日很是不同的眼神,流钰还是有些疑惑。
“云师兄,谢谢你。”流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很晚了,你也上来睡吧。”
步惊云本来就是担心流钰会在半夜发烧,现在看他没事便也不继续坚持了,微微点头,吹熄蜡烛,脱下外衣就躺在了床边,但大脑却是没什么睡意。
感觉到对方略显亢奋的精神,流钰轻声道:“云师兄睡不着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步惊云冰冷如玉的声音还是响起,“流钰,很喜欢师父?”
问出这个问题自然不是毫无缘由,在假山群的情景步惊云大概看了个清楚,他看到了流钰杀人,看到了雄霸对流钰的维护,自然也看到了流钰在被雄霸拥入怀中时的信赖与安心。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雄霸和流钰的亲近,这些从平常雄霸总单独教导流钰便可知晓,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这让步惊云心中终究有那么点……不适感。
“嗯,很喜欢。”流钰回答得毫不犹豫,“师父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他顿了顿,翻了个身对上步惊云,“云师兄也是我的家人。”
步惊云忽然伸出手来,遮住了流钰的双眼,低声说了句,“嗯。”
“睡吧。”
流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止住,但也不好追问,便乖乖转过了身让自己再度陷入了沉眠。
而另一边步惊云的双眼却是一直睁着眼望向虚空,不知在思索什么,整晚几乎都没有闭上。
第二日,由于一夜无眠,步惊云虽然依旧清醒,但精神已有些不济。时运不好的是,偏偏今日的第一场比试之人发生了变动,正是他和傲天。
比武开始得很早,由于第一场就是拜剑山庄少主和雄霸的徒弟的比武,武台周围都围满了人,雄霸坐在观台上,拍了拍步惊云的肩道:“云儿,点到为止,切记不可伤了对方。”
傲夫人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替傲天整理了下衣衫,小声叮嘱些什么。
步惊云和傲天俱是颔首,随后用小轻功飞到了比武台上。傲天满脸的高傲,眼底深藏戾气,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众人奉承长大的他可从未忘记那天步惊云和流钰给他的羞辱,因此特地求傲夫人将第一场改为他和步惊云,心中打定主意要在这场比试上狠狠打击步惊云,给他一些终身难忘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