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莫殇 (吴同之别)

　　“等等！”苏商把永艾山的传说一五一十地和严予说了，最后还不忘特别提示，“如果被对方知道了，这个就不灵验了。而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谢谢……谢谢……”严予听完后，连说了两句谢谢，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焦距。严予转身走了。
　　莫邢也走了出来，拉着苏商的手。
　　“那孩子叫莫商？”
　　“对啊，怎么了？”
　　“哦，没事。你怎么又跑出来告诉他了？”
　　“我想帮那孩子考验下这个人值不值得他爱。”
　　“哇，我家小商真善良！”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好的，小商！”
　　咖啡店又恢复了常态。
　　严予走在路上，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抬眼望去，阳光透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控成这样，但只要想到昨天莫商为自己做的一切，看着今天这阳光，灿烂得反常，轻易地就能照进他的心。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现在，严予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应该去做的两件事。
　　此时的莫商正在房间里看着花瓣想着第三十二种让严予不知不觉吃下去的方法。
　　“小商，爸妈要出去一下，有点急事。等会儿回来带巧克力蛋糕给你吃。”
　　“好的，爸妈，路上当心！”
　　严父在接到严予电话的时候，就叫上严母，匆忙地赶去了严予和他们约好的咖啡店。他们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爸妈，我今天要和你们坦白一件事。”严予说得很平静，他的内心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和不安。
　　“这件事会让你们十分震惊，也许会伤害到你们。但希望你们不要打断我，能听我把话说完。”
　　严父点点头，示意严予继续说下去。
　　严予给了严父严母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爸妈，我爱莫商，很爱很爱，爱了十几年了吧。”严予从未有过地坦白着。
　　“不是那种对弟弟的爱，我想守护他一辈子。当我最开始发现我对他的感情的时候，我很讨厌我自己，甚至憎恨，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我的弟弟生出这么龌龊的感情，也许也是你们现在心里所认为的。我也曾逃避过，欺骗过自己，但是最后发现，我就是爱他，也许，这辈子，只会爱他了。”严予苦笑了一下，接着说。
　　“然后，我就放弃挣扎了，既然爱，就好好爱吧，我那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象过如果你们知道了会有多痛苦，会有多不理解。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逃避我的感情了，我能做的只有好好爱他。”严予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份不会有回应的爱，他会因为他父亲排斥同性恋，所以我也做好了一辈子为他付出不求回应的准备。只要有我对他的爱，我就能战胜一切痛苦。”
　　“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也想过要和我一起一辈子。我对他的爱很坚固，就像不透风的厚重的墙，几乎刀枪不入，可以替自己抵挡一切。但是，我发现，这样坚固的墙在遇到他对我的爱时，瞬间就崩塌了。我的爱再也不是禁锢自己的冰冷的墙，它就这样化进了我的血液里，在温热地流淌。”严予笑了笑，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和莫商都很爱你们。不管你们能不能接受，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爸妈。但我求你们，要打要骂都是我的错。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只是我永远不会和莫商分开。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努力地征求你们的同意，因为，你们永远是我们最敬爱的爸妈。最后，不管你们现在有多生气，都对着我来，不要让莫商知道好吗？”
　　严予说完了，看着严父严母，眼神清澈而真诚。
　　“唉。”严父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爸，难道你知道我……”
　　“我是你爸，你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吗？不过要换了以前，我应该会打断你的腿。但是现在，我和你妈也理解了很多，曾经也做错了很多。小商他爸妈的悲剧，其实是我们一手造成的。等小商再大些，我会亲自向他解释的。”
　　严父喝了喝面前的咖啡，苦涩蔓延开来，严父将它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严母看到严父对着窗外出神，推了推他。
　　严父回过神来，继续对严予说，“哦，小予，对了恭喜你啊。小商终于接受你了。”
　　严予有点晃神，这句话竟然是从他爸嘴里说出来的，太可怕了。
　　“爸，你这是……同意了？”
　　“当然，你以后要好好对莫商啊，否则爸不饶你。”严父笑了笑，“但是，小予，现在莫商还小，不准你们同房。等到大学毕业，我们去国外让你们结婚，结婚之前，你要是敢做些出格的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瞧你说的！”严母瞪了严父一眼，“小予，别听你爸恐吓，不过现在，确实该以学业为重，等考上了大学再说。”
　　“考上大学也不行，得大学毕业！”
　　“你这老派思想……”
　　严予听着爸妈在争论，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又流了出来。
　　“唉呀，小予你怎么哭了，爸妈同意了呀。”
　　“爸妈，谢谢你们！真的！”
　　“傻孩子，这种事情如果连爸妈都不能理解支持你，那你们要怎么办啊！”
　　是啊，这种事情其实很普通，不过就是爱而已，却像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如果对面已经有了全世界，此时爸妈也站在对面的话，孩子该有多绝望啊。
　　但是，如果你们能在我身边，不用挡在我前面，只要在我的身后，默默地，不用说一句话，我就会得到双倍对抗全世界的力量。


第17章 世间难事怕深情
　　“这个吧，这个巧克力多。”
　　“这个呢，这个更漂亮。”
　　……
　　严父严母和严予在蛋糕店挑选着莫商爱吃的巧克力蛋糕，每个人都笑着，聊着，阳光碰在他们的脸上，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最后他们选定了一款，中间开着一朵花，五片花瓣紧紧相拥，颜色是渐变的彩虹，与底下的黑色巧克力相映成趣。
　　莫商在家，趴在桌上，看着五片花瓣发呆。这花瓣不仅没有枯黄，反而愈发娇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瞬间，花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
　　那时，严予拿着花瓣，会是怎样的心情呢？莫商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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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突降，严予已经在山上找了很久。
　　当他看到莫商对现在的女朋友敞开心扉的样子，看到他们那么般配，他不知道他还能为莫商做什么，莫商的世界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哥哥始终是哥哥，不会再有其他。
　　严予在电话里向莫商道了歉，他许诺要给他一个最有诚意的生日礼物。然后严予依稀想起了这个传说，不记得是何时听何人说的了，只是传说的意义显得愈发清晰。
　　既然是最有诚意的礼物，那就给你最好的祝福。
　　严予不知道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幼稚成这样，但他就是忍不住拼命地找着，除了寻找花瓣，他此刻不想去想任何事。
　　雨越下越大，天快亮了，不变的是阴沉沉的压抑。
　　严予紧紧地攥着一个小瓶子，里面是这一整夜的成果。冒着雨，继续寻找着最后一片。
　　暴雨将严予淋得很透彻，山上的泥土也都变成了淤泥，脚一踩就陷进去了。严予走得愈发艰难，但是他依然不紧不慢，他甚至希望最后一片花瓣永远不要被找到，也许时间能停留在这刻也挺好，这样，他就不用送出祝福，不用这么绝望。
　　当严予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时，他在心里为自己的自私把自己骂了一遍。
　　好希望他能幸福啊。
　　可是，好希望这幸福是我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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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商心满意足地把花瓣装进盒子里，他已经确认好把花瓣悄悄送出去的方法了。不知为何，现在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他相信他们之间可以幸福一辈子，就是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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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予有意识的时候，他的身子几乎被压在车底动弹不得，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脸上粘稠的好像是血吧，他用尽全力把口袋里的瓶子掏出来。
　　还好，没坏。
　　严予笑了笑，瓶子上粘满了血痕，里面的花瓣已经看不清了，这努力了一晚上的成果，看来是送不出去了。严予不觉有些好笑，此刻的他倒是希望能把这最有诚意的祝福送出去，想留下来，看着他穿着西服走进婚姻殿堂的样子，哪怕是和别人。
　　严予哭了起来，从未有过地痛哭，只是声音被暴雨掩盖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比起看着莫商和别人在一起，更痛苦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逼自己永远地离开他。
　　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爱莫商是自己这一生最痛苦的事，却也是最快乐的事。
　　严予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着一直不能说出来的一句话：“莫商，我爱你。”，严予的声音被雨声淹没了，又更像是融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