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蟠的身后,同样是一身缟素的薛王氏和薛宝钗,两人的眼睛已经好似核桃一般肿大,可是却还是在流着泪,轻声的啜泣着。
平日里注重仪表的薛王氏此时那里还在意仪容,满心都是悲伤和不安。而薛宝钗,年龄虽小,却已经知事,自是品味到了亲人离世的悲痛。
薛蟠机械的撒着冥币,好似走在云端一般,脑子浑浑噩噩的,可是仍然依照一旁请来的知晓阴阳的道士的话,用心做着每一个跪拜和礼节,不曾出半点的差错。
薛蟠苍白而消瘦的面容虽然无比的平静,可是心中却仍是疼痛万分,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细密的疼痛从心房直到四肢百骸,似乎在下一刻,就会不省人事了一般。
深褐色的黄土盖在棺木之上,发出厚重的声音,黄土洒落在棺木之上,好似洒落了一个又一个的写满了咒语符咒一般,让人觉得刺眼也觉得诡异。一捧一捧的黄土落下,好似将棺木中的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黄土抛开了一般,也掩埋了所有。薛蟠用心的看着薛父的棺木被埋入黄土,满眼皆是悲切之色,可是萦绕在薛蟠眼中的泪水却迟迟都没有落下,只是在眼眶中打转罢了。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身为家中主心骨的薛蟠怎么能轻易落泪呢?这样的话,母亲和妹妹一定会更难过吧!自己本就不孝,总是惹父亲生气,现在父亲已逝,自己又怎么再让母亲再离自己而去呢?薛蟠在心中想到。这一刻的薛蟠虽然在承受着痛苦,却在成长!犹如蝴蝶的幼年在茧中挣扎一般。
这是薛蟠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的面前离去,而因为漠然的来到,这件事则被薛蟠深深的刻在了脑中,记在了心中,甚至也烙进了灵魂之内,一辈子都不曾忘却。
而时光流转。纵然薛蟠已经成年,甚至也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之人,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还会时不时在薛蟠的梦中重放。每每这时,薛蟠好似又回到了薛父下葬时一般,悲伤、不安而彷徨。幸好,被梦惊醒的薛蟠在睁开双眼的时候,总会看见相伴一生之人温柔而担忧的眼神,以及被拥在温暖而安心的怀抱,会被温柔的轻吻,会让薛蟠在一瞬间就觉得安心而温暖。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依然还是要好好继续的生活,不经意间一个月的时光便匆匆的溜走了。温暖的阳光,洒在薛府的每一个角落,为一片缟素、冷清的薛府镀上了淡淡的暖光。
身着孝服的薛宝钗,带着自己惯用的丫鬟:碧荷以及几个丫头和婆子,脚步轻缓的往书房走去,而碧荷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瓷盅盛着温热的燕窝。薛宝钗想去看一看自己的哥哥,劝着薛蟠吃一些东西,免得伤了身子。(自从薛父下葬了之后,这几日漠然整日都呆在书房内,处理薛家生意上的事情,忙的连饭都没有时间吃了。)幼小的薛宝钗这般懂事,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身着孝服的薛宝钗看起来虽然显得消瘦而单薄,而薛宝钗原本珠圆玉润的脸庞也消瘦了几分,看起来分外的惹人怜惜,但是精神头却是极好的。
薛宝钗穿过几个回廊,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在书房门口,一脸菜色的金符想了想后,轻声开口问到:“可是哥哥又不用饭了?”清脆的童声夹杂着浓浓的担忧,说不出的好听。薛宝钗虽然是这么问,可是她的语气却是十分的笃定。
“姑娘您可算来了。您进去劝一劝大爷吧!这大爷可是一口都没有动啊!”金符看着薛宝钗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的说到。
“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这般不把身体当回事呢?”薛宝钗嘟了嘟嘴有些不满说到,心下是越发厚重的担忧之情。
而一旁的金符虽是在心中十分赞同的点着头,可是还是不敢多说一句的动手轻轻将书房的门打开,请薛宝钗进去。同时在略微扬了扬声音道:“大爷!姑娘来了!”
薛宝钗举步走进书房,闻着充斥在鼻尖清新的兰花香气,步伐轻快的走到漠然的身边,伸手抢过了漠然手中的毛笔,讨好的笑了笑看着漠然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哥哥!你不乖哦!我可是都知道要按时吃饭,哥哥你怎么就不知道呢?也不怕饿着肚子吗?不过你看,妹妹我特意拿了燕窝过来给哥哥呢!”其实,这燕窝是薛王氏特意吩咐人做的让薛宝钗送过来。而薛王氏按理说应该和薛宝钗一起来的,只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薛王氏从薛父下葬了之后便病倒了,虚弱的躺在床褥之间,浑身无力。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是已经调养了几日,可是薛王氏还依旧是虚弱无比。故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薛王氏倒是常在床褥。
“你呀!”漠然伸手就像是薛蟠小时候做的动作一般,轻轻的屈指在薛宝钗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目光温和的看着薛宝钗,有些无奈的说到。漠然的语气之中倒是还带着一些淡淡的纵容。
“好了哥哥,快些趁着热把燕窝用了吧!”薛宝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薛蟠说到。看起来好似受了委屈的样子。
“怎么弹疼了吗?来给哥哥看看。”漠然略带担心的看着薛宝钗问到。
“我没事,哥哥快点吃东西吧!你看,额头连个红印子都没有怎么会疼呢?”薛宝钗狡黠的笑了笑说到,心中对于自己可以稍稍骗一下自己哥哥的行为,悄悄的鼓了鼓掌。
漠然伸手点了点薛宝钗的鼻子,语气温和的说:“你个小坏东西。”说完,漠然在碧荷的伺候下净了手,缓缓的喝着燕窝。而一旁的薛宝钗则是叽叽喳喳的对漠然说着话,丝毫不见半丝的稳重,这一个月来还有孩童心性的薛宝钗倒是为难了,而今同一起长大的兄长待在一起,话不免多了起来。
漠然虽是偶尔的应一声便是自己在听,可是漠然的思维却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
漠然在心中想着前半月薛家生意上遇到的来自于薛家宗祠的层层障碍,再想到最近显得平静的诡异的情况,觉得有些不安和烦躁。漠然从来都不怕薛家宗祠的人做出什么打压的动作,哪怕是打伤人伤己的价格战,漠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这般的平静,却让漠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总觉得很不安。
毕竟之前自己虽是留了一定的余地,但还是把薛家宗祠的人往死路上逼,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毕竟兔子急了都是要咬人的,何况是他们呢?自己倒是不怕,可是薛王氏和薛宝钗她们该怎么办呢?漠然在心中思量着,应该怎么办。
“妹妹,你和母亲最近不如去庄子那里待上几日可好,母亲刚刚好养病。”漠然看着薛宝钗问到。
“哥哥怎么会有这个想法?这件事应该和母亲说,我拿不了主意的。”薛宝钗十分诧异的看着漠然问到,“哥哥,到底怎么了,怎么最近看你总是愁眉不展的呢?”
“无事。好了,妹妹送来的燕窝我已经喝完了,妹妹去休息休息吧!近日妹妹倒是清减了不少。”漠然关切的说到,心中倒是打定主意,准备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好好的劝一劝薛王氏,让她们去庄子那边住下。
“恩!那我就先告退了。”薛宝钗整了整衣服说到,稳重而大气的离开了。
另一边,薛王氏着了一件中衣只披了一个灰色的锦缎披风,倚在床上同自己的陪嫁丫鬟:香秀说着话。
“夫人,贾家和王家听闻老爷驾鹤,倒是都派人送来了礼,只是这贾家实在是过分,送来的礼里面竟然有鲜艳的大红色的缎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喜的事情呢!”香秀看着薛王氏有些愤愤不平的说到。
“呵呵!姐姐她从来就不曾把我放在眼里呢!而今老爷驾鹤就更不会用心了!我这个姐姐,可是自小就工于心计呢!现在这般不奇怪。”薛王氏冷笑一声,声音有些尖利的说到。
“那夫人,我们应该怎么办?”香秀看着薛王氏询问道。
“怎么办?准备好回礼送回去。”薛王氏冷笑着说,“谁让贾家是有公爵的家族呢?我们惹不得。”薛王氏也不想如此,但是没有办法啊!如果没有贾家和王家的人,就凭他们孤儿寡母是万万不能守得住着家业的。
“好了,你伺候着我再躺一躺吧!”薛王氏有些疲惫的说到。
是夜,漠然用完饭后,劝着薛王氏去庄子住下,好好的养养病,避一避风头,可是薛王氏不答应。正巧在这个当口,书房那边走水了,漫天火光映的天空变成了橘红色。
薛府的下人急匆匆的跑去救火,薛王氏、漠然和薛宝钗这里就剩了几个丫鬟陪着。
忽然窗户被推开,从外面跃进来了两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的脸上挂着狰狞的刀疤,浑浊的双眼贪婪的注视着薛王氏和薛宝钗以及几个丫鬟。
“诶!没想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娇娇少爷啊!这次可真是赚大发了!哈哈!”一个大汉大笑着说到,夹杂着丫鬟的尖叫声听起来非外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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