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对朱万里说:“唉,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贾敏身为林家主母,就算死,也应该是仪态万方,雍容示人的,现在却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
朱万里淡然地说:“林大人说起经史子集、学问经济来头头是道,可惜在这内宅阴私上却如同个出生婴儿一般,毫不知道其中的厉害,真是令人可惊可叹!”
林如海羞愧莫当。
朱万里弯酸得林如海够了,对着熊春至一扬下巴,说:“既然她不肯自己乖乖受死,你便送她一程吧。”
贾敏这才知道大限终至,最终扳不脱一死了,便最后拼出一点力气,从死死按着她的锦衣卫手下顽强地挣扎起一点头颅,涕泗交流地说:“我错了,老爷,我错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朱万里凉凉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何益?你杀了人,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知错了,就抵得过那些人命吗?本官劝你一声,临死也留些体面,别太难看了,你死了,你家林大人还有你女儿还要做人的,好歹给他们留点面子吧。”
贾敏哭着说:“好,我死便死了,只是,临死还有一个请求,我那玉儿……”
林如海哑着嗓子说:“你总算还知道你是一个母亲了?可是,你做那些丧天害理的事情的时候,可曾为玉儿想过半分?”
贾敏说:“我不是为玉儿打算却又为何?唉,如今说这些也是枉然。临死我只求你一件事。我不在了,再不能亲眼照看玉儿,却不想她留在林默身边,那不啻于送羊入虎口。你将玉儿送回我娘家去,不然我死不瞑目。”
朱万里听了便笑道:“不亏是林夫人啊,早就连退路都想好了,也难怪做得这么狠绝。”
林如海没想到自己百般护着女儿,不叫她被送往贾府寄人篱下,为此还不惜冒犯世子,尽管最后还是屈服了,也是满心无奈。现在呢,反而是贾敏要亲手将黛玉推离自己身边,其原因也不过是出于她那点子“林默必得会害了黛玉”的鄙微不堪的见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贾敏这个毒妇,临到要死了,还依然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真亏了自己这些年好似瞎了眼一般,以为她端庄贤淑,将府内之事尽相托付,却险些害了林默的性命。
林如海不禁怒极反笑,说:“好好好,就只有你生的是儿女,人家生的都是贱种、野草!我倒要看看玉儿被送往我那好岳母那里,能得什么好?你个作死的毒妇,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害来害去,害的偏偏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朱万里听到贾敏自己请求要将其女林黛玉送走,正中下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务必要作成此事,好到淳于钊跟前夸功邀赏,于是,马上命人拿来纸笔,令贾敏自己写下托孤贾府的临终遗嘱。
贾敏见此情态,生性有些疑神疑鬼的她也不由得有些举棋不定,想着自己会不会想左了,反而落了敌人的圈套?可是,一来身不由己,二来她还是觉得林默是阴险狡诈的小人,现在事情败露,他更有理由对黛玉不利,还是送去自己母亲身边看护着才能安心,便提笔写下文书与贾府贾老太君,只说自己身染恶疾,命在旦夕,唯求死后看护黛玉,便如同看着自己一般。
贾敏最终不肯自己自尽,还是被熊春至勒毙在内室之中。
朱万里做事情十分慎密,连尸体都不留,就地火化了,又连夜赶往姑苏当地府衙之地,强命当地府衙任值之人做出死亡文书,确定林贾氏乃是感染恶疾,不敢久留尸体,为免沾带而导致无辜人口受害,故而非常时行非常事,火化了尸体之类的云云。
一应事情便都天衣无缝了,就是贾府派了人来查,也查不出个名堂来,也就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朱万里倒不全是为了林如过关而打算,他原是怕自己在其中掺一脚的事情惹人诟病。
话说他们锦衣卫做杀人销命的事情做得多了,烧了贾敏之后毫不以为意,揩净双手后居然还有兴致去喝酒取乐,又乘兴去勾栏院中见识了扬州瘦马的风情。
————————————分割线—————————————
这边,林默和淳于钊回了小山居,一路上,因为身侧有不少侍卫下仆毕恭毕敬地跟随左右,加之林默咽喉暂时失声,两人并无交谈,只是在经过一道青苔湿滑的石子路的时候,淳于钊扶了林默一把,低声说:“小心脚下。”
这一条石子路林默以前常走,从来都是快步通过,不曾驻足停留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或是美好的地方。
这一刻,林默却觉得在溶溶的月色下,绿叶若新,花香渐浓,令人不忍遽离。
林默侧头看他,在夜色下,淳于钊少年英武的身姿显得高大而令人安心。
似乎有一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欢欣和悸动,在林默的心中跳跃、萌动。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这两天有些头疼,脑子转不动了一般,写得也差强人意,不敢多写了,免得影响质量。
话说我下一章放个防盗章节大家不会反对吧?就是在第80章的样子放一个小番外,可买可不买,1-2点而已,以后看文就看这番外前面的,还是正常的章节顺序,只是不能自动订阅了。要是造成麻烦之处,只有跪求大人们的理解和支持。
☆、42
到了小山居,凌紫等大丫鬟早就在院子门口候着,一见到林默和淳于钊过来,就齐齐跪下,先给淳于钊见礼,恭恭敬敬地说:“世子阁下驾到,不曾远接,万祈世子阁下恕罪。”
众人又给林默磕头,说:“默少爷您平安回来了,就是奴才们天大的福气。”
林默不能出声,只是摆摆手,意思叫众人起身。凌紫含泪说:“那帮子畜生,竟然将少爷害成这样。”
一时众人们散开,各去做各自分内的活路去了,凌紫便为淳于钊和林默斟上两碗“枫露茶”来,两人对坐饮茶。
又过了一会儿,凌紫用一个雨过天青的汝窑碟子装了一碟子细点来,笑嘻嘻地说:“世子爷和少爷可有些腹内饥饿?想不想吃点什么?婢子好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今天闹这么一场,厨房也是人仰马翻,乱得下不去脚,想要点什么现成的吃食都没有。”
林默哪里吃得下东西,喉咙疼得吞咽都困难。淳于钊知道,便说:“吃的东西倒是罢了,你现在去弄一些清水,混入一点盐和白酒,给默少爷漱口,一日几次,才好叫他的咽喉好得快些。”
凌紫忙答应着去了,一时过来伺候着林默用搀了盐和白酒的水漱口,算是古代的绿色乐活消炎方法。
淳于钊看那装细点的碟子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凌紫见林默不能说话,便代他说:“这是世子爷上次送给咱们少爷的,王府里好些这种汝窑□的碗儿碟儿,咱们林府里倒是少有。这个碟子一式四个,还有那边一个花囊,都是世子爷上次送来给少爷赏玩的。”
淳于钊开始还纳闷这丫鬟怎么对王府的事情也知道,想起来了自己原是送过几个下人与林默使唤,想来她也是其中之一,便问:“你以前在王府呆过?”
凌紫笑盈盈地说:“婢子以前伺候过王妃的,原名如月,那时婢子只负责给王妃浆洗衣物,是以不太常见世子爷。”
淳于钊点点头,又问:“这里伺候默少爷的,除了你,还有哪些是缙王府过来的?”
凌紫指了指卧房内正在整理着被褥的大丫鬟将离,说:“将离也是和我一样,还有一个杨嬷嬷,只是不在这里。”
淳于钊点点头,说:“就是你去报的信?很好,我要赏你。还有,叫将离也来。”说着,淳于钊便从腰间的一个荷包里抓出一小把金叶子给了凌紫和随后过来的将离,说:“此后,你们要更加尽心竭力地伺候少爷。”
林默心里有些讶异:凌紫将离怎么说现在也是自己的丫鬟,要说论功行赏的话,也该是自己来做的,怎么淳于钊就像他是这里的主子一般,非常自然又大方地就赏赐下人还出言勉励?要知道淳于钊被王爷王妃手教面提,从来都是礼数周到细致,在待人上面既客气又矜持,像这样喧宾夺主的事情,林默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林默想想也就释然了,我现在不能说话嘛,所以淳于钊才体谅于我,将这些小事顺手就做了,再说,凌紫她们以前也是他们王府的旧仆。
淳于钊的想法却是迥异,凌紫和将离两人现在还是王府名簿上未销去的丫鬟,现在伺候着林默,叫淳于钊有一种林默入了他们淳于家的门,所以在享受淳于家的下仆的伺候的错觉。当然,实际情况不是这样,但是,既然这样想可以叫自己快活的话,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凌紫和将离两个谢了赏赐,便下去了。
淳于钊这才细细地打量着林默,关切地问:“喉咙还很疼吗?我记着我皇祖母处有一种‘百花露’,最是疏风清热,消肿止痛,要不,我这会子叫张爽跑一趟,给你取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