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大胆地说:“我倒是想出来一个主意,就怕你说我异想天开,折辱了你父王。实则我全无对你父王不敬之心,只是想为你谋划个脱身之法罢了。你不怪我,我才好接着说。”
淳于钊亲了亲林默小巧的耳垂,说:“知道你全是为我好,你接着说。我家睿儿这么聪明,主意必定是好的,就算不甚好,我父王身边的谋士还可以加以改进。”
林默转过身来,斜靠在他的臂弯里,凝视着他的眼睛,说:“装病是老套,但是,可以装疯。”
淳于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重复了一句:“装疯?”
林默点点头,说:“你想啊,装病的话,一来,淳于鉅不会相信,二来,他还可以推脱说你还有弟弟妹妹可以在病榻前伺奉照料,不是非你不可。但是,王爷若是装疯的话,则是一举几得。”
淳于钊抱着林默,听得很专注。
林默又说:“你设想一下这个情景,假如王爷因为兄弟被夺爵被流放而兔死狐悲、忧心忡忡日思夜想之下竟然意识迷乱,犯了失心疯,将王府中搅得鸡犬不宁。然后,你母妃随即因为忧虑和忙乱着照顾你父王而病倒,你弟弟妹妹都尚且年幼,王府中无人支持,人心惶惶,你母妃只得请门下之士代为上书,含泪请求皇帝将羁绊在京城的嫡长子回去主事。此外,还要夸大其词叫你皇祖母忧心缙王病情,好给淳于鉅施压,如此一来,淳于鉅便没有推脱的余地,你不就可以回去了?正好减去王爷的顾盼之忧,可以按着计划准备战事。再者,淳于鉅若是真的相信王爷疯了,说不准就放松了警惕,王爷还可以多争取些时间。”
淳于钊一边听一边脑子飞快地运转,细细思考竟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计策,不禁也接口顺着林默的思路往下推演,说:“还有,父王装疯,还可以说是他的兄弟们俱被落罪流放迫害,心里忧愤难言以致失了心智,顺便又将这来由栽在淳于鉅头上,博取世人同情。”
林默听他这口气竟然是赞同了,马上眼睛就变亮了,笑意盈盈地说:“这是可行的意思了?”
淳于钊揽紧了林默,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叹息般地说:“是啊,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想出来这么促狭的鬼主意来的?你可真是个智多星啊,我算是捡到宝了。”
淳于钊抱着林默亲了又亲,带着深深的迷恋。
对于这个怀里紧贴着的男人,淳于钊有时候自己也觉得纳闷,为何会如此迷恋,以至于红尘颠倒,不顾男男相恋乃是世所鄙弃,不顾会辜负父王母妃之殷殷期许,不顾要放弃未来可能会有的无上荣耀……只想在帮助父王完成心愿之后,就带着他离开,去不为世人所知的大洋彼岸双宿双飞。
难道是因为林默长得特别好吗?应该不是,他淳于钊还不至于那么没见识,见色起心,就忘记了其他的一切事情。光是出于童年的友情吗?也不是,淳于钊也有其他的打小一起玩耍长大的小伙伴,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林默以外的任何人发生过类似的情难自禁的感觉。
现在,淳于钊明白了,虽然说不清楚这其中似乎悠长了一辈子的迷恋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但是,林默的确是最特别的,他有着特别的聪明,有着别致的情怀,与世间凡俗的人不同,却偏偏入了他淳于钊的眼,合了他的心,叫他此生都陷落了下去,迷恋得忘却一切,迷恋得不能自己。
林默享受了好久情郎柔情脉脉的亲吻,忽然想起来什么,便推着淳于钊说:“既然此计可行,那你还不快去叫张爽他们去送口信给王爷?”
淳于钊松开林默,深深地凝视着这心上的人儿,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现在你的心事算是放下来了吧,明天就开始装病装糊涂,向淳于鉅辞官,尽快离开京城。”
林默点点头,忽又揽住淳于鉅的颈脖,将他拉近,略有些歉意地说:“我回了扬州,可能不能马上去找你,因为我要安置好我的弟弟妹妹。”
淳于钊了然地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了解。你先安顿好你自己家里的事情,我这边,会设法叫人给你递消息,好叫你放心。”
☆、临别那啥
这一日,皇帝又召集三人智囊团在御书房商议。
淳于鉅一脸愁容:“刚刚接到奏报,湘王自焚而死。”
其身边的太监接过淳于鉅手中的奏折,走过去递给齐邦国等人。
奏报里面的内容还要更加惊悚些。湘王是因为“私印宝钞”的罪行而被告发的,其实那个时代的钞票本来就没有什么计划可言,乱印最多的就是皇帝本人,根本不可能按着现代的“破坏金融罪“来论处,再说,湘王身为一国之王,在自己的封地上印点钞票,违规取利也不算什么大事。说来说去,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是实实在在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这一回湘王却不肯像其他藩王那般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他很有骨气地说:“‘刑不上大夫’,本王听说即便是获罪的大臣,为了不愿受辱都会自杀身亡以保气节。本王身为高皇帝的儿子,怎么能够为了求一条活路而被狱吏侮辱!”于是,湘王没有开城门迎接使臣,而是把王妃和几个孩子都召集起来,紧闭宫门,一家人自焚而死,酿成了大晋朝建立以来的宗室史上的最大惨剧。
齐邦国看了便跟犯了牙疼似地,口中“咝”了一声,黄子蛟也是额头汗如雨下,这事情搞得,影响太坏了!
淳于鉅烦躁地说:“这消息一传出去,一准儿是举国哗然,朕难免要落下一个刻薄寡恩,迫害皇叔的名声!”
黄子蛟急忙上前几步,跪下说:“可是,皇上,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法停手了呀……””咳咳咳……”林默剧烈地咳嗽起来。
淳于鉅的目光转向林默,问:“林爱卿有话说?”
“咳咳咳……没…没有…咳咳咳……”林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苍白得跟鬼一般,偏偏嘴唇嫣红,看着触目惊心的。
淳于鉅很宽容地说:“林爱卿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林默连忙跪下谢恩,起身的时候还在咳嗽,他便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方帕子捂住嘴,又跪了下去,请求皇帝原谅他身体不适以致御前失仪。
淳于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这几天你就别来了,等咳嗽好了再来。”
林默谢恩退下的时候齐邦国和黄子蛟都睁大眼睛看着他用帕子捂着嘴巴,浑身颤抖着,拼命止住喉咙里的咳嗽以避免继续在御前失仪。其中,眼尖的齐邦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捂着嘴的帕子里有一抹鲜红。
林默一走,齐邦国便急忙说:“皇上,林大人刚才咳得那阵仗,止都止不住,微臣觉得倒像是得了什么不太好的疫症”
淳于鉅想了想,说:“他前两天倒是给朕上折子告病,说是想要回乡调养。朕不许,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因为一点小病就不思报效朝廷?”
齐邦国说:“恐怕他不是小病啊,我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捂着嘴的帕子里有血迹,这是咯血的症状啊,倒像是痨病。那个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不至于死吧,患上了也就等于是废人了,一辈子都是咳咳咳的。”
说老实话,齐邦国不喜欢林默,本来还不怎么觉得,现在林默老是帮着黄子蛟挤兑着他,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怎么叫他不牢牢地抓住,将林默打发回老家去?
淳于鉅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不过被齐邦国说的“痨病”两个字吓住了,便说:“那就叫他在家里调养一段时日,以后换个人上来,他就留在官署里当差算了。”淳于鉅想的是林默是难得的人才啊,不用可惜了,这病是挺吓人的,不过不叫他面圣不就得了,留他在下面的官署里继续为国尽力,也不能传染到朕的身上来。
黄子蛟正觉得林默这段时间都帮着自己反对齐邦国,颇舍不得他走,忙说:“皇上,请容臣说一句。偶尔有个伤风感冒咳嗽什么的时疾是很正常的,齐大人刚才的话可是危言耸听了。现在我们几个人呢正是齐心协力之时,另外弄个人来,当然也能一起给皇上出谋划策,总不如林大人……”
齐邦国厉声打断了黄子蛟的话,说:“痨病是要过人的,你自己身子强健,倒是不怕,却来阻扰着不许林默辞官归养。千金之子,还坐不垂堂呢,自是要远离那些可能造成的危害。圣上乃是九五之尊,万一被林默过了病气,现在又正值撤藩的关键时刻,你只念着一点子同僚之谊,却要置社稷于何地?”
黄子蛟被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也不敢硬顶,讪笑着说:“不至于吧?一个咳嗽,看你小题大做得……”
齐邦国强硬地说:“林默确实才华过人,可是,咱们大晋朝人才济济,也不缺他一个。依微臣之见,皇上不如就准了他的辞官的折子吧。就算是让他去官署,那里多是四五十岁的人,读书人体质都差,要是万一疫病扩散开来,后果也是很严重的。要不,等林默归乡调养几年,彻底好了,要是那时候皇上还觉得他可用,再起复召了他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