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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宠妃 (楚谡)


  一年之期近半,还有一月半便是除夕年末,瞧这天色,大抵是要落雪罢。
  王鄞搓了搓被风吹得冰凉的手,放至唇边哈了口气,转身回殿。恰时,一粒细碎雪子掉落土间。
  这年冬日,雪落得极早,虽不大,却白茫茫覆了尘世污垢。是谓瑞雪兆丰年,是个极好的兆头。
  初雪那日沅灵山的道士终究还是被汝怀请着到宫中,在雪里舞了一番,道台幡旗桃木剑样样不缺,壮观得很,引得不光妃嫔,宫女太监围得里外皆三圈,热闹非凡。法事之后宫中人心便安抚许多,不过王鄞却明白,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不过受祁无雪所托,继续哄骗着汝怀罢了。
  庚玄来了重旸宫便没少闹腾,尤其是王鄞并不如陈嫀一般苛刻,只由着庚玄,因而这孩子便更是从心所欲。不过幸好,庚玄只不过压抑久了,一时放肆之后便自觉收了心,他又是极喜欢且敬重王鄞的,因而王鄞一个眼神便能叫其乖乖听少傅的话。
  这日,王鄞正捧着热茶坐在榻上看书,俄而脖颈酸痛,便抬头望了窗外。只见苍茫雪地中有一行人前来,织锦绒袍翻滚,身材纤长瘦削,竟是许久不见的东方白。
  “这天寒地冻的,姐姐怎么有空过来?”王鄞放下书,即刻起身,将东方白迎进殿门。
  “今早雪停了,我瞧着外头干干净净,还未经人踩踏,心里高兴却没个人说,想来想去只好来你这了。”东方白双颊冻得发红,却掩不住眸中亮光——她一向心如止水,其实竟是孩童心态,见着落雪便高兴坏了。
  王鄞笑着挽了东方白的手,沉闷许久的心亦活泛起来,转头对贻川道:“贻川,重新沏壶茶来,要烫一些。”
  贻川挂了东方白的袍子,便应声退下了。
  “如今皇后已倒,从前为难你父亲的宰相亦失势,你可谓大仇得报,又有皇子在侧,真是可喜可贺。”东方白笑着对王鄞说。
  王鄞点点头:“是啊,爹爹娘亲若泉下有知,也算宽慰了。今年变数真大,可谓天翻地覆,年初刚出肃玉殿之时,又怎会想到会有这般变化。”
  东方白压低声音,道:“瞧你这模样,似是犹有心事。莫不是为了重旸宫那已故的贵妃?”
  王鄞嗔怪看她一眼:“姐姐胡说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世事罢了。”
  东方白自然是不信的,笑着抚上王鄞小臂:“罢了,许多事情你心中有数便好。如今太后遭了那般打击之后,更是醉心于佛不可自拔了,这些天呆在皇礼寺,连宫都甚少回。”
  “那么你呢?今后可有什么打算?”王鄞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清心寡欲无甚不好,就这么青灯古佛,抄抄经书,听听诵经,倒也自在清闲。佛经中许多话还是极有道理的,若要尽数参破,我可是有的一番事做了。”
  王鄞揶揄:“待你参破,想必已是黄袍大师了。我只劝你带发修行,到时候别剪了头发,叫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东方白笑着作势要打王鄞,屋内尽是一片乐融融。
  贻川端着茶上来,王鄞亲自给两人面前瓷杯斟满。白雾袅娜升腾,霎时一阵馥郁清香笼罩,又有窗外洗目之白,叫人无端心情畅快。
  东方白品一口幽碧清茶:“好香的茶,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浓厚的。只是……”说着,东方白微微皱了眉。
  “只是如何?”王鄞亦尝了口,却并未察觉异样。
  东方白柔柔一笑:“大抵是我太过敏感罢。最近吃的清淡,素食久了,这味觉就敏锐许多。”
  王鄞道:“如此你可真是要出世了。”
  两人又不温不火说了许久,东方白这人如水,不会叫人心神澎湃,只淡淡的相交极为舒服。
  临走之时,东方白侍婢月茹取下架子上袍子,刚替东发白披上,东方白却登时身子不快起来,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怎么了?”王鄞快步走至其侧,扶着她的胳膊问道。
  东方白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一时胸闷极了。”说着,停顿一刻,竟开始干呕起来。
  王鄞始料不及地替她抚着背,一边抬头对月茹道:“还愣着作甚,赶快请太医过来!记得要梁闵才太医。”
  月茹亦十分焦急,忙丢了袍子,点头快步奔出了重旸宫。
  不多时,梁闵才便提着医盒进了门。
  此时东方白已舒缓不少,然而面色依旧惨白,额上挂着点细密冷汗。
  把过脉之后,梁闵才退后一步道:“回禀娘娘,白婕妤没什么大碍,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因肠胃虚弱,才反应激烈。微臣抓些调理滋补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不干净的东西?”王鄞愣了愣,忽而又想到方才东方白品茶时的话,忙对贻川道,“贻川,去将方才泡的茶叶的拿出来。”
  “是。”贻川点头道。
  不多时,贻川捧着个精致的瓷罐进了门。
  “交给梁太医瞧瞧,可是这茶叶有什么问题。”王鄞扬了扬下颌道。
  梁闵才接过罐子,细细一嗅,再用手指捏了一小撮出来放至嘴中尝了尝,皱眉片刻,大骇道:“白婕妤,可否再让微臣重新诊脉?”
  见其如此惊慌,两人皆十分不解,东方白点头伸出手,梁闵才便又上前细细诊了脉。
  片刻之后,梁闵才才擦了擦汗,退下道:“微臣有罪,方才是微臣大意了。这茶叶中加了极少量的砒石,一次两次泡茶并无明显症状,然而若时日长了,则使人惊厥,麻痹,以至于死亡。白婕妤肠胃敏感体弱,因而即刻就有了反应。”
  听到此话,两人皆是大惊,东方白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额上汗珠又多了些。
  “砒石?”王鄞立刻皱紧了眉头,“这茶叶中为何会有砒石?贻川,茶叶是从何而得?”
  “回娘娘,是前些时候虞贵人来时带给娘娘的。”贻川忙道。
  “虞天熙……”王鄞轻声道。
  “虞贵人想要害你?”东方白紧张道。
  王鄞忽而想到当日虞天熙的笑脸,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别扭,原是在这里设计害自己呢!王鄞唇角一勾,是啊,合力除掉了皇后这棵大树之后,可不就得互相攻讦了么?且庚玄皇子归了自己名下,那资历比自己高得多的虞天熙可不得妒忌地牙痒痒了?竟还毫无疑心地喝上了送来的茶,简直就是掉以轻心。
  “妹妹打算如何应对?”东方白见王鄞面色不对,轻声问道。
  “自然是顺水推舟了。”王鄞抬眼笑道,又起身走至书案前,命槐桑铺纸磨墨。随后在宣纸上写下小小一方印章般的小纂:结宁。

☆、第八十一章 年末…温襄王要进京?

  “槐桑,依照这个模样刻个印章,半个时辰之后给我。”王鄞将宣纸交给槐桑,又对贻川说,“贻川,你与月茹一同送白婕妤回去,天寒地滑,小心些,不可出差错。”
  “是。”两人齐齐应声,立刻毫不迟疑地分头行动起来。
  东方白依旧有些不舒服,却还强笑着对王鄞嘱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万事要小心,虽然没有皇后在头上了,还是要提防小人。”
  “我知道,谢姐姐关怀。”王鄞安慰一笑,扶了东方白出门。
  在暖气十足的寝厢内拥着裘袄等了片刻,槐桑便敲门进来了。
  “娘娘,印章刻好了。”槐桑将手中的一小方大理石印章交到王鄞手中。
  王鄞接过印章,盯了槐桑的手:“受伤了?”
  槐桑缩了缩手:“不过小伤罢了,娘娘不必担心。”
  还没等王鄞说话,贻川的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哈哈,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没事,姐姐给你包扎去!”说着语气一转,恭敬冲王鄞行礼道,“娘娘吉祥,白婕妤已平安到了清霖宫了。”说完,她又转头对槐桑笑地跟朵花似的,“死人脸,手破哪了呀?姐姐照顾你呀!”
  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贻川,槐桑默。
  王鄞沉重的心被贻川这么一闹,立刻又不自觉开朗起来,颇为解意地推了一把槐桑:“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还羞涩?去吧,贻川,槐桑就交给你了!”
  “好的,娘娘!”贻川笑眯眯地挽了槐桑的胳膊,简直就要跳起来。
  槐桑眼珠子在这对莫名其妙的主仆身上转一圈,张张口,终于还是闭了嘴,默默任由贻川拽着,出了门——看来今天大凶,诸事不宜。
  两活宝走了之后,殿内又重归寂静。
  王鄞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磨得光滑的印章在手心攥紧,王鄞快步走到书案边上,从梨木画筒中抽出一卷画卷。
  轻轻解开丝带,画卷在案上摊开,再见这画纸上凄凉田地王鄞还是不由皱了眉头,若虞天熙有意事先安排下,怕是等事发之后,自己还浑然不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凌霄轩呆的一年半并未消磨去她的棱角,反而将其磨砺地愈发尖锐了。
  只可惜,王鄞打开印泥盖子,拿着印章小心地印于其上,只可惜还不是要栽在自己手上。
  一方血红印迹落在画卷下端,王鄞放下印章,放入书柜暗格中,又将此画举于面前,仔细看一遍,无误之后方才重新卷起来,将丝带轻轻打个一碰便散的活结,斜斜放于书案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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