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屿现在脑子微微有些清明，他在门口蹲下，去回忆刚刚看到的景象，那个包厢很大、色彩暧昧，叶司屿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想，是不是我看错了，灯光那么暗，人那么多，还有呛人的烟，是有可能看错的。
他一直在回想刚刚看到的东西，可是那件衣服，那只手，还有那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叶司屿都好眼熟。
他抿嘴，翻开手机里江措的照片，闭上眼睛回忆，再睁开眼睛看照片，想找一点蛛丝马迹的不同，比小学时候玩找不同的游戏不知道认真了多少倍。
直到翻看了十几遍之后，叶司屿的手机终于没电了，他把手机在手里握紧，慢慢皱眉，目光聚焦在地毯上风格十足的碎花上，他似乎想把手机捏碎，把那几朵碎花看出洞。
叶司屿发出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才能发出的呜咽声，一开始是小小的一声，然后一声比一声急促，最后他张开嘴，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费力的呼吸。
他松开手机，任它掉落，然后一把抱住自己的头，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紧紧贴在门和门框之间，很快，亚麻色的地毯上就积出了一小片水渍。
江措靠近凌晨四点才回来，和那个舞院的男孩互留了微信，送人回了学校才回酒店，等靠近他们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门口蹲了个人。
仔细看不是蹲，是蹲坐着，人仰着头，脑袋靠在门上，眼睛闭着，嘴唇微张，抱着膝盖睡着了。
江措皱眉，走了过去，看到叶司屿眼周红了一圈，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江措也蹲下，轻轻拍了叶司屿两下。
叶司屿几乎瞬间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江措还有些懵，仅一秒，睡着前那些回忆不受控制的又流入脑中，叶司屿不自觉地后退，可是背后就是门，他只能紧紧咬着嘴，整个人僵硬的看着江措。
叶司屿睁开眼后江措才发现，小孩儿不仅眼周是红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血丝，他想伸手将人拉起来，叶司屿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似乎很忌惮江措的触碰。
“怎么了？”
江措问，叶司屿退后一步，他眼睛睁的很大，目光里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江措从来不曾见过的疏离和惧意。
江措没再碰他，只是拿出房卡开了门：
“先进去再说。”
叶司屿跟在江措后面走了进去，江措关门的时候叶司屿已经走进卧室，像在躲什么一样。江措无法猜测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跟着叶司屿走进卧室，看到人给手机插上充电线，然后愣愣的站在床头。
江措脱了大衣，估摸着小孩儿大概在生自己突然离开的气，于是朝他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解释的味道：
“老师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去给他接风了，做噩梦了吗？”
江措刚想触碰叶司屿的脸，叶司屿的脸就朝左边偏去，留下江措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他心里开始有些恼火，放下手，叹了口气，拎了边上的椅子过来：
“坐下，跟老师说说怎么了？”
叶司屿的目光移到江措脸上，他紧紧咬着牙，怕一说话又不由自主的哭了，江措脸上带着淡笑，眼里有叶司屿喜欢的柔情。
叶司屿的呼吸有点急，两人对视了好久，他才微微张口，声音很哑：
“我要睡觉了。”
江措看他转移话题，动了动嘴角，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似乎很累很难过的小孩，他退了一步：
“好，我们先睡觉。”
叶司屿怔了一下，转头看边上这张很大的床，他垂下眼，拿了自己的羽绒服，朝卧室外走去。
江措在后面不明所以，跟了出去，就看到小孩去了会客室，关了会客室的灯，脱了鞋，躺在了那张有一人长的沙发上。
绝对出什么事了，江措想，他站在卧室门口，目光复杂的打量着侧着睡，闭着眼睛的叶司屿。
叶司屿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细密的目光，可是他好累，他现在的脑子依旧很麻，他想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直到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一只手抱在腿弯，一只手抱住自己的背，想把自己抱出来，几乎是同时，叶司屿疯狂的挣扎起来，他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惊恐的大喊：
“放开我！”
江措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手没抱稳，刚被抱起来的叶司屿跌落在了地上。叶司屿跪着从地上爬起，动作有些狼狈，眼神带着防备和恐惧看着江措，江措站在那里有些震惊，很快，他表情变得强势起来，目光裹着些许怒意，两人在只有一点光亮的会客室对峙，江措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司屿咬着下唇，依旧不说话，这时江措手机响起起来，是微信提示音，他烦躁的掏出来看，接连收到了好几条信息，有今天认识的那个男孩儿的，还有檀故的。
都没屁个大事，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目光灼灼的看着不准备开口的小孩儿，不过叶司屿这下却开口了，声音很轻：
“谁的消息？”
江措一愣，自然接下这句疑问回答：
“檀故的。”
看到叶司屿愿意跟他说话，他上前一步，只是叶司屿依旧忌讳似的退后一步，叶司屿目光隐忍的看着江措：
“檀哥现在找你做什么？”
如果放在平时，江措绝对会觉得叶司屿管的太多了，问这些逾矩了，但现在因为叶司屿的反应太不对，像炸了毛全身防备的动物，所以他心里想顺着他哄着他，他掏出手机：
“你想听吗？那就听。”
檀故发了几条语音过来，江措点开第一条，之后的几条就会连着往下放。
“江导啊，安全到酒店没？”
檀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两人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听着，除了手机里檀故的声音只剩下房间里一前一后的呼吸声。
“刚刚我司机告诉我一事儿。”
他似乎存心吊江措的胃口，话不一口气说完，一条一条语音发着。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他在K王楼下等我，看见一人。”
江措觉得檀故大概闲的慌，大半夜找他拉家常，刚想把语音关掉，下一条语音就响起了：
“我司机的原话是：就你们组导演的那小情人，进去没20分钟就出来了，丢了魂似的，所以我把他先送回酒店了。”
“我司机要我奖励他，江导，我琢磨着，送小可爱回酒店这种好人好事，怎么着也该你这被当成对象的奖励吧，我问问他要啥，不然你直接打钱好了，转给我，我给他。”
……
后面檀故还开了两句玩笑，江措却没心思听了，他沉默了好久，看着站在不远处脸色平淡的叶司屿，想着小孩儿半夜三更跑市中心找自己，还丢了魂，是个什么样子。
叶司屿抬起头，看了看窗外，他还是那句话：
“我要睡了。”
这天叶司屿有好几场戏，虽然都很简单，但依旧要早起。
江措什么话都说不出，看着小孩在等他离开的样子，话也像是被堵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嘴，最终咬牙：
“好，你睡。”
他走过去拿了叶司屿的羽绒服，叶司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到他去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到会客厅的沙发，自己坐了下来：
“你去卧室睡。”
叶司屿顿了顿，没再看江措，走进了卧室，关了门。留给会客室的最后一点点光也没了，江措坐在沙发上，他刚刚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你看到什么了，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你当时怎么不进去，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处。
除了推开自己的时候，叶司屿一直都很平静，他动作不大，表情也不大，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江措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有点不舒坦，空空的，明明早就该和叶司屿说清楚的，现在他自己看到了，江措应该庆幸的。
可是江措没有，他莫名感觉，很惶恐。
到天色大亮，谁都没有睡着。
“小祖宗你昨晚不会打了一晚上游戏吧，这眼睛红的根本没法遮啊。”
化妆师边给叶司屿上粉底，边一脸无奈道，叶司屿今天来片场的时候眼皮都肿着，眼下是熬夜熬出来的青，这些还能稍微遮一下，可是眼睛里充斥的红血丝，是化妆品没办法涉猎的了。
化妆师啧啧两声，叶司屿眼底有些愧疚，镜子里的人白着一张脸，眼睛红的像兔子。
“对不起了姐。”
化妆师叹了口气，尽量把叶司屿脸上能遮的都遮了，最后把人推出化妆间，朝那边看取景框的江措喊：
“导演！”
江措听到声音往这边看，叶司屿下意识低下头，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人站定在他和化妆师面前。
”导演，你看小叶的眼睛，这影响今天拍摄吗？”
不顾叶司屿的动作，化妆师伸手按住叶司屿的脸，就把他的下巴往上抬，叶司屿被迫和面前的男人对视，目光慌乱的偏移，想极力躲避他的视线。
江措皱着眉看着小孩儿眼睛里藏不住的红色，和人僵硬的表情动作，让他心里更堵了，他伸手拉过叶司屿，这时候人多，叶司屿不能用力反抗，只是十分不情愿的被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