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催促王笙能不能再快一点,王笙咬了咬牙,重重地踩了油门,车飞快地在雨中朝医院的方向前进。
黑色的天空,白茫茫的雨幕,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周边的景色飞速地向后移动。
他的大脑在急速行驶的汽车内一阵空白……
第74章 chapter 74
王笙在十字路口中间突然踩下了刹车,现在是绿灯,后面的司机在大雨里疯狂按喇叭,甚至有几句不堪入耳的骂声穿过雨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施乐平不解地看向他:“王笙,你在干嘛?”
他的语气里有隐藏不住的焦躁,但看到王笙的脸色后,他心一提,不由得问道:“王笙,你怎么了?”
他瞳孔放大,额上不断冒出冷汗。绿灯正在倒计时,后面的车一辆辆绕着他驶过,王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无事地笑道:“没事,就是一时眼花了。”他重新启动汽车,这次的速度比刚才的慢了很多。为了让施乐平放心,他又说道:“这雨下得太大了,一百米内什么都看不清,跟眼前蒙了块白纱一样。”为了掩饰过去,他还呵呵笑了两声。
然而此时的施乐平并没有把注意力分到他身上,刚刚那个急刹车,邢衍的身子向前倾斜,又重重地摔回了椅背,碰到了伤处,他痛得冒出冷汗,处在即将昏厥的边缘。施乐平担心极了,一直在跟邢衍说话,还不时地看向前方,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医院。
到了医院后,他急忙忙冲过雨幕就到了急诊科,把医生和护士叫了出来,用担架把邢衍抬了进去。
王笙一路打着伞跟在他身边,也是极匆忙的,但没来得及,施乐平身上已经半湿了。
做了单子上一长串的检查后,医生拿着一张片子说,还好骨头没有折断,是受了一点冲击,但脏器没事,接好后好好在床上躺十天半就可以下床了。
施乐平听到这些话才放下心来,他在医院白色的走廊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王笙手里拿了一条不知道从哪来的白毛巾随意地挂在了他脑袋上。施乐平从头上揭了下来,一边虚弱地说了声谢谢。王笙一愣,奇怪地看向他,施乐平是从不跟他说谢的,大概他已经急糊涂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他又去买了一瓶奶茶,递给施乐平。施乐平也是有气无力地接过,打开来喝了一口,又放下了。毛巾挂在他脖子上,在王笙离开去买水的时间里,他居然没有把身上的水擦一擦。王笙无奈,只好站在一直低着脑袋灵魂游离的施乐平面前,拿过他脖子上的毛巾,仔仔细细地将他头上身上湿的地方全都擦过一遍,耐心地简直不像平时得他,但施乐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他还会笑着调侃他两句。
王笙拿着擦过水的毛巾坐在了施乐平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远处急诊室里医生拉下的蓝色幕帘,各种人影在里面活动,他们在为邢衍接骨,顺便处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
窗外的天空沉沉如黑夜,暗得可怕,走廊的灯都打开了,照得地上也是阴惨惨的,好像地板缝里随时会有幽森的鬼魅飘出来,空气里都是医院独有的消□□水的味道。王笙开始回忆起来,当年出车祸好像住的也是同一家医院,不知道这里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没有记得他的。出生入死的人来往那么多,大概不记得了吧,毕竟出院后他也从来没回来复查过,实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他记得后面有个湖,秋天会有候鸟稍作停留,吃饱喝足后再悄然飞走,乌拉拉的一大片,穿过那片灰色的天空。
他将手掌向下平铺在大腿上,食指和拇指无意义地揉搓着,烟瘾犯了,但这里是医院,他也不想把施乐平一个人抛在这张长椅上。
王笙偷偷瞧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没发现,可能也早就忘了曾经来过。他一直盯着那块蓝色的幕帘不说话,直到幕帘拉开,医生走出来跟他说没有问题了,王笙才见到他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也总算落地。
他们将熟睡的邢衍转移到了一间普通病房,医生说他劳累过度,在给他打营养针,不要担心。施乐平坐在病床旁,温柔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过来头,第一次察觉王笙在旁边一般,跟他苦笑道:“你说他傻不傻?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去见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
王笙深呼吸了一下,轻声地说:“是很傻,也不知道这傻气遗传谁的。”
施乐平轻轻叹道:“不,我看我们家也就他一个这么傻了。”他将手指放在邢衍的额前拨开了他的头发,青肿的大包已经被护士贴上了绷带,他熟睡着,就像梦里没有烦忧。
“你说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王笙问他。
施乐平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好像也不关心,心里只在盘算着如何把邢衍弄回欧洲去。
要去一趟领事馆,还要联系一下当地的警察,他的母亲,虽然不大乐意,但需要她出面说明邢衍的情况,还得从她那里要来一大堆能够证明身份的资料。像是出生证、入学成绩单、医疗卡,任何能说明他在德国出生成长的书面证据。
他已经跟父亲说好,在那边找了心理医生和医疗团队,也物色了一家优秀的疗养院,在奥地利境内阿尔卑斯山海拔比较高的地方,风景很好,对他的病一定有帮助。
等邢衍醒来,他还要告诉他:爱不到的人就算了吧,谁的人生没有一点遗憾呢。
王笙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外面天色依然阴沉,可喜的是,雨已经停了。他站在三楼窗口处,找寻一个吸烟的好去处。有人突然走到了他身后,王笙转过身来,原来是施乐平,害他吓了一跳。
“怎么?你不在里面呆着了?”施乐平的脸带有疲惫之色,想必自己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几天都没一个好觉睡了。
施乐平走到了他身边,问他要不要下去走走。
王笙问他:“那你弟?”
施乐平说:“他睡着了,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你不担心他又跑了?”
施乐平摇了摇头,说:“不会了,何其跟我说,应该没事了。所以我想,大概是真的没事了。”
他们沿着楼梯走到院中,施乐平看着周围的景色,突然问道:“要到湖边走走吗?”
王笙原本走在前面,听他这么一讲,霎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还记得医院的后面还有个湖,你想不想去那里走走?”
王笙轻笑着低下了头,足尖无意义地踢掉了脚边的一块石子,嫌麻烦地说道:“算了,你陪我到那边抽根烟吧,医院里憋死我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榕树。
“我就觉得你憋坏了,从走廊里就感觉不对劲。”他笑了,用拳头轻轻打了一下王笙的肩膀,说:“你这个大烟枪。”
王笙捂着被他打的地方,不由得呵呵地笑,说你怎么下手那么重,不怕把我打出内伤吗。
施乐平说就轻轻地打你一下,我不信你会痛。
阳光从树叶上冒出头来,洒在他们脚边。施乐平抬着头,看着林间透过来的蓝色天空,对王笙说:“你看,太阳都出来了。”
王笙看着施乐平的侧脸,静默地出神。
温暖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雨后的空气开始清新了起来。尘埃被洗净,不久前还感受到的森森冷气,现在都化为乌有。像日晒下的沙滩,白色的沙子反射着温暖的光,他的心在光里荡着、荡着,温柔地随着海风摇晃。
这一切都是因为施乐平。
爱真可怕。
忧你所忧,喜你所喜,心全然不是自己的。
他何尝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他站在下风口处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觉得灵魂终于回到了大地。施乐平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笑道:“你简直像个瘾君子。”王笙怼他:“现在笑得出来了?刚刚脸拉得那么长。”他对着湛蓝色的天空吐出了一个白色的烟圈,又用手指给搅乱了,回过头来问施乐平:“你就不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
施乐平再次摇头,他说:“只要阿衍他愿意跟我回去,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等他好了,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就算了。”
王笙叼着烟撇了撇嘴,说:“我就不信他这么喜欢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了。”
“那也没办法啊。”施乐平苦笑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可能强求得来。这份感情放在自己心里就好,免得一直挂在嘴上让对方感到麻烦。”
“你说得对。”王笙小声地同意了他的话,随后又问:“这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亲身体验?”
“不行吗?”施乐平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对潇潇,你到底是放弃还是没放弃,给个准话啊!”王笙假装无所谓地问道。
“嗯……”施乐平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理智上是已经放弃了,情感上还没。”
王笙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他问:“潇潇什么时候回东京?甄选日不远了吧。”
“今天下午的飞机,本来应该昨天就过去,但是因台风延迟了一天。”
“不去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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