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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蜂飞舞 (公渡河)


  “我□□妈的!邢衍!你居然……在里面……我□□妈的!”
  邢衍隔着一扇门拼命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早上我睡迷糊了!”他拍着门,里面除了水声没有传出其他的声音,片刻之后,何其的怒气终于又爆发出来,那声音几近悲愤和绝望地喊道:“我□□妈——邢衍!”
  把本来说要进去帮忙的邢衍吓得站在门外不敢动弹。
  啊,他太得意忘形了。
  何其出来后没有立刻在他脸上来一拳,已经可以说明他爱惨了这个人。他只是在邢衍的小腿骨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暴力的程度不亚于他的妹妹。邢衍捂着受伤的腿蹲在洗澡间的门口,心里默默地感慨基因的力量真是强大。
  以前他还只是耍耍嘴皮子,现在改换动手动脚了,邢衍痛并快乐着,他打从心里认为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何其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串钥匙,弯下腰的时候眉头都在皱着,不舒服都写在脸上。邢衍提议道不如明天再去,房子又不是今天就要拆。
  何其拿着那串钥匙站在原地发呆,显然也在犹豫要不要今天过去。他还没准备好心情,对承载着童年记忆的房子告别。
  何其坐到了床上,忧心忡忡,钥匙握在手里。邢衍坐到了他身边,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紧张的手,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将那颗脑袋轻轻地揽在自己肩膀上。
  何其说,我想在那个房间最后过一个晚上,你看怎样?
  邢衍说好啊,那我们得准备打扫的工具,你不是说那座房子已经积满灰了吗?
  何其闷声地说,可是,房间里的床不能睡人,上回我看的时候,床板都被虫子蛀空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小孔。
  邢衍抱着他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地打扫得干净一点,睡在地上。
  何其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他说:“我妈去世的那天早上,我还在学校里上学。那天的课沉闷极了,语文英语数学物理,我最怕英语,怎么都背不会单词。我妈在家门口那条水泥路上被撞的,撞她的只不过是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三轮车,一天都有好几十辆经过我家门口。但是我妈被送到镇上医院前就断了气,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上午的课还没上完,家里的一位堂叔跑来学校找我,说我妈出事了,当时我还不相信。等我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我爸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整个人都不对劲。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回不来了。”
  “有一段时间我和我爸相依为命,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他除了忙学校里的事,还要照顾家里。我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做饭的,家务活也都我一个人在做。直到我上了高中,他悄无声息地就给我找了个后妈,我还在心里怨了他很久。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接受利姨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爸爸。大概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那么快就找了第二春,全世界就好像只有我一个在悲伤,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她,明明她是个那么好的女人。”
  何其的眼泪把他胸前的布料都给弄湿了,邢衍让那张哭泣的脸抬起来,试图用舌头舔掉他的眼泪。何其把他的手挣开,低头在他的袖子上把眼泪毫不客气地擦干了。他还嫌弃邢衍弄得他一脸的口水,脏死了。
  邢衍问有他母亲的照片吗,他想看一眼。何其说有张结婚照放在别墅的房间里,下次可以带他去看。邢衍又问:“你和你妈长得像吗?”何其笑着摇了摇头,道:“看也知道我跟我爸长得比较像吧,人人都说我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也像。我妈就是典型的乡村妇女,矮矮胖胖,笑起来特别可爱,还有个酒窝,可惜我没有继承到那个可爱的酒窝。”
  邢衍伸出食指在他脸上说的有酒窝的地方轻轻地戳了戳,说是要给他弄出个酒窝来。何其偏过脸,把他的手给甩开了,结果又被他压倒在床上。何其骂道你是禽兽吗,我屁股还痛着呢,赶紧从我身上起来。
  邢衍说不好意思没忍住,克制地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躺到床的另一边,让何其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圈住了他,说道:“一会儿就好,让我再抱一会儿……”等心里的那两只心猿意马关住了,他才不依不舍地将何其放开。
  也许是大清早的风太醉人,或许是一整晚都没睡好,何其靠在他身上打了几个哈欠,差点睡着。就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何其从困倦中惊醒,一下子从邢衍的身上起来了。
  “谁?”他对着门心虚地问道。
  “阿哥,你怎么还不起床?”雯玲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她用力地敲着门。
  “我起来了!”他着急地应道,神色慌张地把邢衍拉到阳台,小声并且急切地让他从阳台翻回自己的房间。邢衍叫他冷静,他提醒何其道:“你妹不会发现,你看我们俩身上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经他一说,何其打量完自己再打量了一下邢衍,确实没有能让人产生怀疑的地方。他差点让邢衍做翻窗的奸夫,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中有鬼。何其做了一个深呼吸,稍微冷静了一下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雯玲在外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到何其的第一句话就是:“太阳晒到屁股了,大懒虫!”
  “是是是!我是大懒虫!”何其立刻承认道。
  “爸爸叫你早点去,车放在车库里。”她往里探了一下头,发现了邢衍:“咦?他怎么在这里?”
  何其回头,邢衍正站在他身后,满脸笑容地看着雯玲。
  “早上好,雯玲。”
  “早……早上好。”雯玲结巴了一下,然后问何其:“你们两个昨晚一起睡吗?”
  “我……我们两个,昨……昨晚一起喝酒了。”她哥哥的结巴比她更厉害。
  “阿哥,你这样不行啦!”雯玲将眉头皱起,不满地看着何其,严厉地职责他:“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什……什么?”何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雯玲双手叉腰地说道:“不要勾引有夫之妇啦!”
  何其都要被自己的亲妹妹给气笑了,他说:“什么有夫之妇?你真的懂这个词的意思吗?”
  “总之你离人家远点啦!阿衍,我们走,不要理他!”她说着就从房间里把一脸茫然的邢衍给拖了出来,何其还在门口傻站着,回过神来的他对着那两人的背影叫道:“雯玲,你要把他带到哪去?一会儿他还要跟我回一趟家呢!”
  雯玲一边拖着邢衍的手,一边回过头来对何其吐了吐舌头,邢衍无奈地耸肩,只能用眼神给何其发射求助信号。
  就这样,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才八岁的妹妹把刚跟他共度春宵的男友像马一样地给牵走了。


第94章 chapter 19
  “洞拐洞拐,我是洞幺,我是洞幺。警报解除,速来车库与我会合!”何其又重复了一遍:“洞拐洞拐,我是洞幺,我是洞幺。警报解除,速来车库与我会合!”
  邢衍打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坐上,手里还拿着刚和何其联系的手机,话筒里传来不明所以的指令。邢衍问这是什么意思,何其严阵以待地观察着车库四周,问他警报解除了吗,敌人有没有跟上来。
  邢衍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道:“你说雯玲?她被我甩开了。”以他贫瘠的中国电视剧观剧经验来看,何其的表现像极了几个月前他在妞妞家的电视里看到的三流谍战剧演员。
  何其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他发动了汽车,笑着对邢衍说:“我妹很粘人吧,她有没有拉着你不许走?”
  邢衍说雯玲要他弹琴,他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他要陪男朋友出去约会。
  “她肯这么放过你?”何其有点难以置信。
  “雯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等等……”何其说道:“你跟她说你要去干嘛来着?”
  邢衍答道:“跟男朋友约会。”
  何其惊呼道:“你跟她直说了?她肯定知道你跟我出来。完了,我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他虽这么说,脸上却丝毫不见焦躁。一阵颠簸之后,他将车驶出了农场大门。
  这辆皮卡车已经很老旧了,就像美国电影里老父亲给儿子从二手店里买回来的那种掉漆车,在平缓的高速公路上行驶都能听到底盘的零件发出呜咽的响声。要不是车玻璃前面还贴着几张检修的纸张,邢衍会怀疑这辆车应该在汽车坟墓里,而不是高速公路上。
  他费力地手动拉下了车窗玻璃,清爽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公路旁的绿化带长出了很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灌木疯狂地生长,没有人把它们修理成一个规整的模样。
  邢衍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何其讨论未来,那样简直扫兴,而且令他们两个都头大。现实是不得不面对,但起码不要是在今天,在他刚经历了一个幸福的夜晚和可以不断回味的甜蜜早晨后。
  你要说他逃避现实也好,说他性格懦弱也罢,十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把一个人的个性完全扭转的。邢衍就是这么一个脱离现实的家伙,对此他也有自知之明。
  所以当何其脸色淡淡地说起可能在这个家待不下去的时候,邢衍并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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