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 (两条鱼)

　　而现在，真正感受到“确实”已经被人看穿，米霖那满心的恐惧绝对不是骗人的。
　　觉得李立森“有可能会”看穿他们，和觉得李立森“已经”看穿他们，那感觉可完全不一样！对于前者，米霖还能镇定几分，因为他存有很强的侥幸心理——谁叫杨凯说过，正常人谁会想得到灵魂互换这件事？而对于后者，这、这叫他怎么能够镇定下来嘛！
　　李立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不了解。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弃杨凯这个朋友，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捅出去，闹得全世界皆知。到时候，媒体，科研机构，各种神棍……
　　太！恐！怖！了！
　　要若是被科学怪人掳了去，在他和杨凯身上做实验……
　　米霖顿时俯下身去，把脸埋进了手掌里。不能再想了，他会被自己的想法活活吓死！
　　“……”客厅里一片沉寂。
　　米霖的反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除了那个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五岁小朋友。
　　杨凯嘴角抽搐。居然并非是太阳穴青筋暴起。看来杨凯彻底对米霖绝望了。指望米霖稍微能有点演技，稍微能有点“我是杨凯”的自觉，还不如先把米霖掐死，搞不好灵魂互换回来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阿凯……你怎么了？”杨凯的妈妈被自己的儿子吓到了。
　　却是夏小雪，伸出左手，狠狠地在李立森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李立森“嘶”地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尴尬地朝夏小雪笑了笑。
　　夏小雪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阿凯？”杨凯的妈妈又唤道。
　　米霖充耳不闻。他的世界已经塌掉了，周身都是科学怪人拿着器械在怪笑旋转。
　　杨凯的妈妈急了，就要站起身来去到自己儿子面前看个究竟。
　　却是夏小雪及时出声：“阿姨，恩……阿凯跟我哥打小就感情好，被李子怎么一问，怕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吧！”
　　米霖居然歪打正着！
　　夏小雪以为“杨凯”被李立森的问题给刺激了，回想起了他和夏炎的过往！心伤难受！
　　杨凯的妈妈坐回沙发里，颇为懊悔地叹了口气。
　　杨凯不动声色地瞥了夏小雪一眼。
　　夏小雪担心地看着米霖。
　　而那李立森，被夏小雪掐了一把后，一手摸着被掐疼的地方，一手却抬起轻轻捏住了下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米霖能够从被吓傻的蠢样中走出来还多亏了杨凯那五岁的侄子杨磊。
　　就在大厅之内气氛尴尬的时候，动画片告一段落了，广告声中，杨磊扭过头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在场这几个尴尬症并发不知该如何打破宁静的大人。
　　“因为死掉的那个夏叔叔所以你们不说话了吗？”杨磊道，“那就不要再讲夏叔叔了嘛！”
　　真是犀利的小朋友！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在专心致志地看动画片吗？怎么知道大人们在谈论“死掉的那个夏叔叔”。
　　米霖抬起了头，愕然地看着小不点儿杨磊。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方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反而……因为提及了夏炎，现场气氛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米霖傻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杨凯深吸了口气，把头撇向一边。那意思很明显：不能再瞧米霖，再瞧下去，他会先把自己给气死。
　　幸好无人注意他们了。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杨磊身上。
　　“死掉的那个”这五个听起来有点刺耳，若换成“去世的那个”或者“走掉的那个”估计会好听很多。夏小雪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是童言无忌。小朋友懂得的词汇也就那么一丁点。夏小雪也便没有什么好不爽的。率先开口的依然是夏小雪，只听她笑道：“小磊说的对，不要再提我哥了。”这讲着，左手又不动声色地重重捏了李立森一下。李立森只得连连点头：“对，对，我们还是说说阿凯吧！”
　　“什么？我？”当了这么多日杨凯还是很有作用的，米霖条件反射地就抬指指向自己。李立森成功地又把话题转到“杨凯”身上。
　　“你出国四年我们都没怎么联系，难得现在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说起来……这四年你过得怎么样？”李立森无不关切地问道。
　　口气很关切。但，这是废话！
　　杨凯因情伤出国他又不是不知道，为了逃避过去，连亲朋好友都极少联系了，又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又考我！又考我！
　　米霖发誓李立森绝对是故意这样问的，为了就是让他自露马脚！
　　米霖暗暗咬牙切齿。
　　杨凯出国四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没同米霖讲过。当然，就算是在国内的事也没跟米霖提起。米霖悲哀地发现，他对杨凯的了解，也仅是杨凯在A4纸上所写的那么一丁点东西了。
　　“还好吧！”米霖“挺随便”地答道。难得他在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认为李立森已经确认他和杨凯互换身子）后，还能想到要去“扮演”杨凯。
　　李立森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下，依旧是那样的关切：“记得一年前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被抢劫了，后来怎么样了？对了，你说那个给你做笔录的警官是华人，你还问了他的名字，他姓什么来着？恩……黄还是何……？”李立森做思考状，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
　　米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妈个叽的李立森你有完没完！
　　好吧，我相信你已经看出杨凯跟我互换灵魂了！你有种私下过来单挑！现在这样装模作样吓唬谁啊你！
　　米霖这么一想，胆子也大了，完全放开，眉头竖起直接瞪向李立森。
　　李立森腾地对上他的目光，倒唬了一大跳。
　　“什么什么？阿凯你被抢劫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杨凯妈妈惊叫了起来，一脸煞白地看着米霖。
　　米霖被杨凯妈妈这么一叫，不禁就收起了气势汹汹的目光，满脸无措地看向了她，居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凯揉太阳穴。他的命已经被气短了不少。“阿姨，”杨凯终究还是开口了，“阿凯是不想让你担心。再说，都过去一年了，还提那件事干嘛？”
　　“被抢劫吔……”杨凯妈妈拍胸，如小白兔被惊到，一脸戚戚，“国外抢劫都是用枪的。”
　　“这不是没事吗？”杨凯无力道。
　　“有事不就完蛋啦！”杨凯妈妈还处在惊吓中。
　　杨凯闭嘴。
　　杨凯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她转头冲着米霖讲道：“当初就不该出国。国内什么不好，非得跑去国外。一去就是四年。美名其曰读书，哪里不能读书，就一定要在那里。你以前明明说只呆在国内的，结果卯足了劲死都要出国。国外治安不好，枪支泛滥，幸好你没事，要是……我呸呸呸！都怪那个沈……”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喧哗被一刀斩断，叫人不舒服的宁静陡然降临。
　　杨凯的妈妈脸色变了。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歉意堆满在她的眼睛里。
　　米霖看着她。又一次地不知所措。
　　半晌。
　　沈？
　　豁然反应过来。难道就是杨凯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夏炎的男朋友？
　　不知是第几次了，客厅里寂静一片。
　　杨凯妈妈突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我、我去看看厨房好了没有，快午饭了。”说着，她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期间，还特地极为小心地绕过了米霖。
　　米霖不敢看杨凯。他怕自己端详杨凯的模样又被李立森瞧在眼里。虽然他觉得李立森肯定已经猜到他和杨凯互换灵魂了。
　　米霖低下头来，不想叫其他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他的十指绞在一起，心里头……莫名的，有些堵……


第27章 第 27 章
　　心里头有些堵的米霖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谁叫他演技为零，打死都扮演不好“杨凯”这个角色？那还不如就正正当当地做回他自己。反正……李立森已经看穿真相了。所谓早死早超生。要是现在李立森跳起来说，他和杨凯互换身子了，搞不好他还会因为解脱而开心许多！
　　接下来的一顿午饭，米霖食之无味。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叽叽喳喳话非常多的杨凯妈妈居然变得少言寡语，只不过偶尔地叫“米霖”多吃一点，不要客气。对于米霖，杨凯妈妈则没再同他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看他？
　　不但杨凯的妈妈，连李立森和夏小雪都没什么话了。
　　一顿饭下来，倒也没有什么让米霖感到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
　　而直倒午饭结束，杨凯开口请辞的时候，米霖才从杨凯妈妈那想看他但又不敢看他的目光中傻乎乎地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因为自己之前不小心提到了“沈”而害怕儿子生气呀！
　　米霖把头转开，忽视掉杨凯妈妈的目光。
　　余光瞥见杨凯妈妈受伤的表情，米霖心底顿时浮出了罪恶感。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杨凯妈妈不安地搓着手。好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恩……阿凯，多带小米回来呀！”本该是正正当当理直气壮提出来的东西，现在居然变成了一种乞求。
　　米霖很无措。他不知道那个“沈”是一个何等的禁忌，竟让杨凯妈妈说漏嘴后自责成这样，又害怕成这样。米霖偷偷地瞥向杨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