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快速地将他的话笔录下来：“他有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来历？”
“没有。”格伦摇摇头：“他从不跟别人说自己的事，就像个神秘人一样。”他耸耸肩嘀咕：“也许达里尔会知道，他们俩走得很近。”
女人最后又问了些其他的事，客气地让人带他离开。这种流程让格伦不由自主想到审讯招供，而自己有点像出卖同党的共犯，憋了几秒开口道：“我能问为什么向我了解这些事吗？欧阳克他……”
“我也只是照章办事，顾好自己的职责，不用问为什么。”
格伦被女人突然正经的语气唬住了，愣愣地答应：“好，我明白了。”
第 45 章
晨日刚出来一会儿，大片的乌云就黑压压地遮盖住天空，冰凉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林子里变得更加灰暗。
欧阳克找不到能够避雨的地方，只能找了一棵枝桠低矮的实木将他锦缎材质的外袍像帐篷一样挂在上面，和达里尔两人挨着躲在下面。
所幸他的长袍够大，能够遮出一块一米见方的地。但欧阳克身上现在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了，白色的布料因为淋到雨而贴在皮肤上衬出淡淡的肤色，脖子里的金属圆环也变得冰冷。
因为有挂心的事欧阳克睡得不好，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而缺乏血色。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还在昏睡的达里尔，不知道他昨日突然的清醒是因为自己的内力，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总是好的迹象。他不得不这么想。
达里尔浑浑噩噩之间，被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吵醒。腿上好像被粗糙的牛津鞋底狠狠踩了一下，达里尔感到疼痛下意识皱眉抬头看对他动手的人。
那个是个肥胖发福的中年男人，光秃秃的脑袋像电灯泡一样油亮，一边踢一边叫骂：“只会吃干饭的废物！给老子起来！没用的小畜生、蠢材……”
达里尔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莫名小了一圈，他双手护着脑袋，对对方有一种奇怪而厌恶的熟悉感和不知名的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男子硕大的红鼻头和满盛怒火的双眼几乎抵到他面前，达里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他爸爸。
达里尔看到地上的一堆酒瓶子和恶心的秽物，嗅觉明明并没有接收到什么却好像能闻到刺鼻的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
对方还在揍他发泄，被毫无留情踢打的小腿上的痛楚越演越烈，从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扩散到全身，身上的每一寸有如烈火在灼烧，又像刀刃在一块块地割裂翻搅，血管在血肉中剥离膨胀，有什么不一样的陌生的东西想滚烫的熔岩在他的血脉中迅速地繁殖滋生，直到充斥每一个细胞，仿佛在强硬地在改造他的身体。
达里尔大叫出声，随后快要爆裂的皮肤山感到一阵清凉。
“……莫尔？”两颊被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梦到了小时候，莫尔。”
“那个老混蛋？”莫尔不屑地哼笑，“我第一颗牙就是被那老家伙打掉的，那可真够痛的，老弟。”
“是啊，多亏你我的牙才能幸免于难。”达里尔点点头，身上的剧痛消退之后疲惫如潮水漫过身躯。他喘着粗气，好像突然沐浴在阳光里，莫尔的脸有些辨识不清。
“我想告诉你件事，莫尔。”他仰躺着，好像徜徉在河水中一样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我遇到了我的爱，而且你也认识。他很聪明，身手也不差，不会像娘们一样拖后腿，我们交换了承诺，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直到末日。”
他想要哥哥的祝福，但长久没有回应，达里尔不由疑惑道：“你他妈在听吗莫尔？”
周围突然变暗，达里尔好像猛然掉进一个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急速下坠。
“不！”失重的感觉如此明显，周围混沌得看不清任何东西。随着跌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仿佛也在逐渐失去温度，在将要摔得粉身碎骨之际，达里尔惊醒了过来。
“冷？”淡淡的问话传过来，达里尔转动着眼珠，然后闭了闭眼。他还不习惯因为异变的眼瞳而产生的视觉色差，眼前就像蒙了一层红色的玻璃纸，色彩减少后色深的对比变得更加明显。达里尔看向欧阳克的脸，苍白，带着水珠，黑发凌乱。那股本能的进食的欲望再度从内心升腾。
达里尔将那股欲望压抑下去，随即发现她梦中的疼痛是因为欧阳克再给他换药。他指头上沾了点自己的血，正在盯着它发呆。他露出的手腕上系着块白布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最后他把目光移到了对方中指的戒指上。
雨已经停了。达里尔僵着身体，出声问：“你在看什么？”
“你血的颜色变了。”欧阳克随便擦了擦手，将用来遮雨的衣服拿下来绞干。
达里尔耸耸肩，没什么所谓，只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欧阳克闻言挑眉：“不气急败坏地要我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达里尔没好气地抱怨，“把我解开吧，这样我可没法走路。”
“我不介意背着你。”欧阳克眨眨眼，很快又正经道：“虽然他们一时没有追过来，不过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出了他们的范围再决定往哪边走。”他想到上校口中几个月后的全球清洗计划，不由脸色一沉。转念想即使如此他们肯定也是集中扫清人口密集的地点，不会把火力浪费在峡谷沙漠一类的地方。他们只要往人少的地方走，也有希望找到安全的场所。
达里尔听着他说话，看向他颈项上的项圈，白色环上有个红点微弱地一闪一闪。
要是这里面装了点什么特别的小玩意儿，那只要有这个东西在，恐怕他们无论到哪里都会被轻易找出来。
达里尔这样想着，口中催道：“好啦，快让我活动活动，太阳快下山了。”
欧阳克不由失笑，蹲□解开他穴道，后者立即全身一松，扭了扭脖子肩膀，忽然出手如风反将对方的周身穴位急点封住，毫无防备的欧阳克动弹不得地僵在那里，脸色骤变。
“你要干什么，达里尔。”
达里尔默不作声地将他拦腰抱起来，外衣盖在他身上，看着对方阴晴不定的神情：“你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快？”
他抱着他转过身，基地所在的苍茫山峦映入视线，欧阳克急道：“不，别这么做，达里尔。”
“你根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吧？那就按我的来。”达里尔将他抱紧了些，甚至没忘记带上对方的扇子，然后拔腿飞快地跑起来。
达里尔一开始就打的这样的主意。他的神智总是时好时坏，对于自己曾差点杀死欧阳克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在这附近的时候只有自己还算安全，等到出去之后呢，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同类了。
他不能允许有一天他们站在对立面上，直到你死我活的景象。
欧阳克想保护自己，达里尔也同样想保护他。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是达里尔内心剩下的唯一的执着。
两公里的路程在达里尔毫无疲累感的快速疾跑状态下不过区区十分钟的时间。山体外的情况被第一时间录入基地内的监测屏内，而后及其效率地被工作人员传达给最高掌权者。他们都十分好奇，毕竟自动送上门来的，还是带着活人送上门的丧尸也算史无前例了。
“真是难以置信……”虽然和预想有些出入，威尔上校仍然和平而热情地接纳了再度回归的原居民。
看到达里尔被浑身武装的士兵打了针剂带走时，欧阳克连制止的欲望都消失了。对方下手果决有力，他动也不能动，只能被人扶着。
“你怎么了？”威尔上校走到他身前关心道，欧阳克摇摇头，“别伤害他。”
“他是只丧尸。”基地中的丧尸只有实验研究一个用途。威尔的鹰钩鼻显得灰绿色的眼睛尤其深邃，甚至带点狡猾：“当然我知道他还没吃过人。如果你想要他安然无恙，就需要你的配合。”
欧阳克心下一跳，面上不动道：“此话当真？”
威尔上校笑道：“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而此时，对外界还好不知情的莫尔正被关在一间玻璃笼子里。威尔上校的女官，金发长腿的美女坐在笼子前看着这个刚刚消停的野蛮男人，微笑开口道：“恭喜你，你可是基地内第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迪克森先生。”倒不是基地内没有处罚犯错的人而建造的囚室，不过那些对于眼前这家伙都太过温和了。
“哇哦，有什么奖励么？”莫尔从鼻子里喷气，故意用十分粗俗露骨的眼神大咧咧地望向对方丰满的胸部，“和你干一炮？哦，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那个叫做甜心午夜的酒吧，你叫……让我想想，安吉拉还是凯蒂，我还记得和你翻云覆雨的销魂滋味儿，宝贝。”莫尔做了个一场色|情的动作。
“随便你逞口舌之快吧，莫尔·迪克森。”女官已经对他的侮辱性词汇麻木了，“你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直到确认您的存在不会给基地带来危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