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邵飞钻上吉普:“队长,我睡觉老实吧?”
“老什么实,被子都掀了好几回。”
邵飞眸光一收,“我踢被子?”
可不是吗?萧牧庭想,不光踢被子,一条腿还压我身上来了。
“但我起来时被子盖得好好的呀。”邵飞兴致高昂地追问:“是您给我盖好的?”
萧牧庭看了看邵飞,都快被他流露出的开心感染了,片刻后笑道:“不给你盖好,你感冒了怎么办?高原感冒不比平原,有多严重选训那会儿梁队肯定和你们说过。”
邵飞听得恍恍惚惚的,后面压根儿没听清,光想着萧牧庭给自己盖被子了,还自作主张地夸张了一下——队长一宿都忙着给我盖被子!
这……
邵飞突然红了脸,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之前他最吃不准的就是萧牧庭对他有没有一丁点儿那种想法。如果一丁点儿都没有,他会咬死“喜欢”的秘密,永远不开口。但如果有一丁点儿……
他想将一丁点儿渐渐变成一大点儿。
队长给我盖被子,掀了几回就盖了几回!邵飞将熊猫水壶抵在胸口,心脏正在那里欢喜地跳动。
朝阳挂在天边,邵飞虚眼看着,蓦地有了几许告白的勇气。
队长这么温柔,就算不喜欢,是不是也不会撵我走?
从这天起,路变得更加难行。前一日夜间战士们已经感受过什么叫“搓衣板路”,本以为只是一小段,坚持过去就好,哪知后面“搓衣板路”只多不少,颠得人只觉灵魂出窍。
萧牧庭让邵飞跟着刘队学高原雪崩、泥石流路段的驾驶,与刘队各开半天,邵飞之前不服刘队,自己在“搓衣板路”上开了几小时后彻底服气了,而刘队也不像第一天那样闷,话越来越多,训邵飞的时候一点儿不顾及人家的队长还在后面坐着。邵飞在猎鹰大营的驾驶训练场飙惯了车,油门一踩就刹不住,但在“搓衣板路”上决不能拿生命开玩笑。路实在太颠簸,不管怎样控制方向盘,车仍然是晃的,邵飞几小时开下来,全身肌肉紧绷,力量全往手上压,内衣汗湿了,又没法换,风一吹就直哆嗦。
换刘队开后,萧牧庭问:“里面的衣服湿了?”
邵飞觉得不好意思,“没啊,没湿。”
“一身的汗。”萧牧庭抛给邵飞一张毛巾:“擦擦脸和头。”
邵飞对着后视镜一看,暗道糟糕,脸上头上全是汗,看上去像刚从地里插秧回来的老汉。明明开的都是“搓衣板路”,人刘队就没这么狼狈。
刘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熟能生巧,我们汽车兵一年到头都在这种路上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有弯哪儿有坑,就跟你们练枪一样,能比,又没得比。”
邵飞觉得这话没逻辑,实在累得很,懒得计较。刚才开车时,他两眼比手还累,全神贯注看前方,这时酸胀难忍,只想眯着休息一会儿。
可还没眯上,肩膀就被拍了拍。
萧牧庭手里拿着另一张更大的干毛巾,“衣服撩起来,隔一隔背。”
“啊?”邵飞有点惊讶,“隔背”已经是童年的记忆,那时候他撒着脚丫子乱跑,回来出一身汗,邵羽就将他摁在床沿上,拉开他的上衣,将一张干净的毛巾垫进去,外婆在一边说:“出汗了要隔背,不然容易感冒……”
记忆太久远,以至于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牧庭见他没动,又道:“不知道什么是隔背?”
“知道!”邵飞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左右瞧了瞧,又觉得动作不好做。后座比较狭窄,他得趴着,萧牧庭才好将毛巾铺在他后背与衣服之间。但试了两次,都有点别扭,一下子又折腾出一阵汗水。
萧牧庭也发现不好操作,犹豫了一会儿,拍拍自己的腿,“趴在我腿上好了。”
这姿势倒好做,但邵飞趴上去的时候,心脏都快炸出胸腔。
萧牧庭动作很快,几秒就将毛巾垫好,还帮他拉好衣服,“好了。”
好了,但邵飞却不愿意起来了。
萧牧庭在他腰上拍了拍,示意他起来,他赖着不动,小声说:“队长,我累。”
刘队憨厚地打了个帮腔:“头一回开这种路,是累。我第一次开的时候啊,换下来就瘫了,脚都是软的,腰也打不直,靠着谁就不想动了。”
萧牧庭笑了笑:“确实挺辛苦。”
也许是枕在萧牧庭腿上舒服,也许是盖被子的事儿给了心理暗示,邵飞这回蹬鼻子上脸,趴着一动不动:“队长,您就让我趴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萧牧庭手指微顿,低眼看着邵飞露在外面的后颈,出神的间隙,邵飞已经趴得更实更乖了。
罢了,萧牧庭将手放在邵飞背上,再一次心软妥协,轻声说:“睡吧。”
邵飞闭上眼,一个念头从心里冒出——队长也许也……
喜欢我!
(注:搓衣板路的说法出自川藏线的汽车兵)
第49章
心理暗示是种很神奇的思想状态,暗示一回就有下一回,最初清清淡淡,继而愈演愈烈。有人不断暗示自己被人迫害,久而久之患上被害妄想症。有人睡前嗅到隔壁炖的香糯猪蹄,不由自主觉得晚餐没吃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饿,只觉饥肠辘辘,形如几天没吃饭的难民。
邵飞自打有了“队长也喜欢我”的心理暗示之后,就有事没事找论据——如果队长不喜欢我,为什么关心我夜里睡得好不好,为什么耐心给我盖被子?如果队长不喜欢我,为什么让我趴腿上,给我隔背,后来还把手搁我背上?
队长让其他人趴腿了吗?给其他人隔背了吗?没有啊!
再往远处想,论据就更多了:带在身边当勤务兵是因为喜欢,严厉教导包括打手板心也是因为喜欢,抱去医院打点滴更不说了,绝对是因为喜欢……
都说一段感情里先陷下去的那位时常卑微而小心,到了邵飞这儿却是亮堂堂的自信。那天他在萧牧庭腿上趴了半个多小时,跟接了快充电源似的,疲惫感尽消,没过多久便跟刘队换了位置,继续在“搓衣板路”上驰骋。
驶往边境的征程看似枯燥乏味,实则辛苦亦有收获。特种兵们过去知道一些路段要挂防滑链,但在训练与执行任务时都没有机会实操挂一回。这趟跟着汽车兵忙活,才知道防滑链有各种各样的挂法,怎么挂不会被链子弹上来打到脸,怎么挂最省时间……萧牧庭接到任务时就知道队员们不开心,但一没摆着架子说教,二没声势俱在做动员,只说是大队长与政委的命令,必须走这一趟。
收获得靠自己去体会,简单宣之于口反倒容易激起逆反心理,能进入猎鹰的都是能人,萧牧庭心里透亮,不担心他们在这一路上得不到成长。
而邵飞这机灵鬼,又是成长得最快的。
刘队在后座睡觉时,萧牧庭就坐在邵飞身边,轻声告知眼前的路段该怎么开。进入南疆后,天地骤然变得辽阔无边,一模一样的景致让视觉疲劳感加倍,萧牧庭就让邵飞先看路,再看远方,来回调整。邵飞已经习惯“搓衣板路”,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得浑身冒汗,开得游刃有余,挂防滑链的速度也快赶上正儿八经的汽车兵。为这一绝活儿,他还跟萧牧庭得瑟过一次,萧牧庭知道他努力,为了挂快挂好,别人休息时,他还赖着刘队取经。但不知怎地,忽然想打击打击他,于是找来另一条防滑链,三下五除二挂上去,动作水银泻地,漂亮又利落,直看得一帮战士瞠目结舌,邵飞也哑了,张了好一会儿嘴才道:“队长,您怎么什么都会啊?还有什么是您不会的?这同样大的车轮同样长的链子,您比我快了50多秒!”
萧牧庭笑道:“还得瑟不?”
艾心起哄:“飞机,就你丫成天瞎得瑟,居然得瑟到萧队跟前去了!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邵飞又气又高兴——气的是萧牧庭当众拆他的台,高兴的也是萧牧庭当众拆他的台。
队长为什么不拆其他人的台呢?因为和我亲啊!
这么想着,都忘了给艾心怼回去,最后还是陈雪峰道:“没文化就别乱用词儿行吗?飞机那叫班门弄斧……”
战士们开怀大笑,邵飞心里也喜气洋洋的,和大家闹了一会儿觉得口渴,找自己的水壶,打开一看,发现水已经冷了,入口凉透心。此时车队已经上了帕米尔高原,即使在白天,气温也很低了。萧牧庭招了招手,邵飞丢下水壶跑过去。萧牧庭拿出放在车后座的熊猫水壶,往前一递:“喝得惯茶吗?”
当然喝得惯!邵飞一把接过,按捺着兴奋劲儿,一大口灌下去,一边嚼茶叶一边哼歌。
萧牧庭无语:“茶叶是嚼着吃的吗?”
邵飞说:“不小心喝到嘴里了,难道吐回去?队长,这是您的水壶啊。是我自己的我就吐回去了。”
萧牧庭拿过水壶掂了掂,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还别说,这熊猫水壶一路上确实挺管用,比普通军用水壶保暖多了,但没有滤网着实是个问题,莫说邵飞,有时他自己也会吃到茶叶。水壶是自己的不假,照邵飞的逻辑,他喝到茶叶应该吐回去,但他一回也没这么做,喝到茶叶了要么混着茶水咽掉,要么吐到纸巾上扔掉。毕竟军营不像社会,军人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水壶交换着喝的情况十分常见,虽然别的战士不敢用他的水壶,但难保邵飞这家伙不会偷偷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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