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走路?这么厉害。”少年啧啧称奇,“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似是觉得有趣一般,轻轻拿手去碰桃树灵。桃树灵也不闪避,就这么站在原地,徐峥然透过少年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淡淡的身影离自己的手指越来越近,直至最后触上,扑的一声,化为一股轻烟。
徐峥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抬手揉了揉眼,他从桌上爬了起来,正对上周傥好奇的眼神。
周傥:“你看上去还挺淡定。”
徐峥然自顾自地揉着眼角:“有什么不淡定的,不就是围观了几幕戏。”
“能这样想就最好。”周傥点点头,提起水壶就要倒水,忽听徐峥然道:“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知道我说什么。”徐铮然抿了抿唇,“我后来……我是说,那个挂红纸的男生,他后来怎么样……”
“他时常往遍栽桃树的山坡跑,跑了三四年之后就重病死了。他出殡的那天恰是冬季,整个山坡桃花盛开,灼灼其华,甚是壮观,只可惜他瞧不见。”
周傥将水杯推给徐铮然,语气轻描淡写寥寥几笔。徐铮然将杯子握在手里,却没喝下,贴着杯壁的手指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再然后呢?”
“再然后那个桃木灵的本体就让人砍走了,自身灵体也变得支离破碎。他的一部分被制成了一尊小小的木雕,在民间辗转,最后落入了一个夜行者手里。这个夜行者收藏了他,试图利用留在其上的灵气,反而激活了留在木雕上的部分灵体。那个灵体残破不全,智商欠费,浑浑噩噩,该记的东西也只记下了那么零星半点,却都当了真,在得到自由的第一天就跑去找了人……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徐铮然呼出口气,用力眨着眼睛:“不是全都知道。最后的结尾呢?那个故事的结尾,告诉我。”
“我这里没有结尾。”周傥摇头,俯身从桌下拿起个黑布包放到桌上,“结尾在你那儿。”
徐铮然屏住呼吸,抖着手将布包打开,露出一个手掌大的描金木雕,一只野兽正昂然而立,足下踏着一枚圆球 。
木雕上伤痕斑斑,野兽的脸正中间被重重刻了一道,痕迹犹深。徐铮然怔怔地望了片刻,终是绷不住,哭出来了。
“这家伙是真傻啊。”他边落泪边吐槽,“这哪里是狮子,明明是麒麟……”
“不是麒麟你也中不了那五万块钱。”周傥镇定地说着,将一张发票摆到桌上,“这是我从那夜行者的儿子那儿收的,花了七千多块钱。你记下我的支付宝账号,回头记得转我。”
徐铮然:“……”
“钱到账了,再额外送你一套灵体康复教程。”周傥说着,站起身来,掏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镜片后一双狐狸眼笑得几乎眯成线:“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徐大仙。”
送走了徐铮然,周傥上到二楼,看到夏时正裹着小毯子坐在床上读故事,身边散了一堆A4纸。
“看着似乎长高了些。”周傥坐到夏时身边,“衣服有点紧,我给你拿套新的?”
“随你便吧。”夏时漫不经心地丢下手中的A4纸,“经验值都归零了,穿什么衣服很重要吗?”
“不开心了?”周傥轻笑一声,低头收拾起纸张,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个盒子递给他,“看到这个会不会好受一点?”
“没什么不开心的,习惯了。”夏时说着,接过那个盒子,“每次都这样,长大,心烦,变得奇怪,做多余的事,然后就归零,所以说我总是长不到三十……嗯?”
他从盒子里拎起一个夸张的十字架耳坠,细细的眉头皱起:“给我这个干吗?”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周傥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他冲着夏时伸出手去,“算了,当我没说。这个你还我吧。”
“……不要。”夏时沉吟片刻,小手一缩,避开了周傥的手,“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想要这个,但毕竟是我要的。我收了。”
他将耳坠放回盒子,爬到床头将它放进了床头柜里。一转眼看见周傥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奇怪道:“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周傥推了推眼镜,偏过头去,“对了,一楼电脑里还有些整理好的故事,我去拿来给你。”
“不急,反正我没什么胃口。”夏时说着,移到床沿坐下,双腿轻轻荡着,“你刚解决完徐铮然的事对吧?过来复述给我听吧。”
“这个我还没整理好……”
“不要文档。”夏时打断了他,“就你来讲。我还没听过你讲故事呢。”
“你听过。”周傥提醒他,“在一年前。”
“是吗,我都忘了。”夏时淡淡道,“那你再来讲讲吧。随便什么故事,让我安静地听会儿。”
他偏头看向窗外,正见一抹夕阳撒下,沿着窗台拖出漂亮的痕迹。
“安静听完这段,就又该去找新的故事了。”
——一卷《梳梅歌》完
第34章 无痛的重生·开
你知道重生吗?
重头来过,再生为人,是恩赐,或许也是惩戒。
所有的遗憾都有机会补完,所有的爱都会重来。那些辜负你的、欺辱你的、伤害你的,你都将铭记,然后借着时光的恩赐,再次站在他们面前,将所有的痛都用力甩回他们脸上——
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卢晓洋深深吸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最靠近吧台的位置。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正坐在那里,精致帅气的五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白皙,卢晓洋远远望着,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忆——这双手,该暖的时候那么暖,该冷的时候又那么冷,抽在脸上时会带来火辣辣的疼。
男人的身旁,是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孩子,看着挺嫩,不知道二十岁有了没有。这个问题卢晓洋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不过他也不打算搞清楚了,不然怎样,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吗?
卢晓洋冷笑一声,将杯子凑近唇边,倒了半天没见水,低头一看才发觉杯子已经见底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略显尴尬地将酒杯放下,抬头继续望向吧台的方向。
男人夺目,那个男孩的容貌亦是不差,桃花眼,薄嘴唇,眼尾弯弯,笑起来时脸上还有梨涡,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在这种狂欢热闹的氛围下反而引人注目。
也不知道是想引谁注目呢……卢晓洋抿紧嘴唇,感到有些头晕。他想自己是大概喝多了,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自己酒量还很差。
吧台旁,男人和男孩交谈甚欢,显然正在兴头上。男孩唇边的梨涡始终荡着,男人的笑声不时穿过人群刺过来,听得卢晓洋心里一阵难受。他眼前总浮现出男人冷冰冰的脸,仿佛和他多说一句都是施舍。他觉得喝下的酒液都像是着了火,从口腔沿着喉管一路烧到胸口,烧得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时冲出去。但他不能,他必须坐在这,死等在这。上一次,上一辈子,他和李驰航关系的转折点就在这里,他当时只是早走了一步,一回头就发现那人已经和别人滚在了一起,再也不追上来。
卢晓洋咬紧了牙关,拳头攥得死紧。对,他是贱,哪怕重活一次也放不下李驰航那个混蛋。那有怎样,他长记性了,他这次会抓得紧紧的,不再逆来顺受,不会再重蹈覆辙……
夏时叹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按下了暂停键。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他放下手机,抬眼望向对面的男子。那男人看着约莫快三十岁,穿着基佬紫的卡通T恤,T恤上还用圆圆的字体写着“I'm girl”,端的是骚气无比。
“你不是喜欢这种嘛,狗血的,虐虐的,就拿来给你看看。”男子笑嘻嘻地说着,伸手去端办公桌上的玻璃水壶,被夏时瞟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干嘛呀这是,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连口水都不让喝。”
“五年零八个月零三天。”夏时淡淡道,“你本来应该当我的码字人的,结果你干了两个月就跑了。”
他将水壶拎到了身后藏起来,转头对男人道:“行了,杭一苇,别装模作样了。你说清楚,这‘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恶心的画外音和开场白,是你自己配的吗?太糟糕了。”
杭一苇:“呃,那些主要是为了解释剧情,毕竟这视频就那么几分钟长,没点解说我担心妨碍观众理解……”
“懂了。”夏时点头,“就是你配的。”
“……”杭一苇犹豫一会儿,决定还是换个话题,“话说,这个视频你不喜欢?我以为你喜欢这种调调的。”
“不喜欢,我不看男男。而且重生什么的最low了,还是这种重生后再追前夫的剧情,太贱了,更low……”
夏时话未说完,周傥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夏时,你这本《重生天后之贱妻无敌》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不带了。”
夏时:“……”
“夏时?”周傥又问了一遍,“你看完了吗?”
“……没看完,给我带着。”夏时咳了一声,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们继续在说这个视频。你从哪儿录的?这不像是现实。”
“被你发现了。”杭一苇搔了搔头,“怎么说呢……我有个硬盘,金色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鸟之灵’。”
“对对对,然后……那个硬盘是用来安置各种流浪灵的,这个你也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