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净心里烦透了。
程宇民没有亲自抚养他几天，轮到程桐也是同样的待遇。当初那个女人要拍戏，程宇民就把程桐丢给了程净。平时程净要上课，放学了去托儿所接程桐，小孩哭得眼睛都肿了，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程净讨厌那个女人，但他没办法同样讨厌程桐。他独自来西塘口之后，程桐每天不是打电话就是发短信，小孩不会写字就发各种图案过来，特别依赖程净，也总想着来找程净。
可是程净不会允许那个女人来西塘口，程宇民也没空亲自带小孩过来。程宇民说道：“桐桐放假了就吵着要见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让他自己去找你了。”
程净不想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
出租车还没到火车站，程桐的电话先打过来了。背景音嘈杂，小孩的声音却是亢奋的：“哥哥，我到Z城啦，我一个人来的！哥哥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要一个人排队打车过去！”
嚯，还知道排队。
程净忍耐住性子，说道：“程桐，听清楚了，哥哥就快要到火车站，你先不要乱跑，待在那儿等哥哥。”
程桐刚刚独立完成了坐动车这件事，兴奋极了，完全听不见程净在讲什么，一直想要再自己打车去找程净。两个人在电话里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程净忽然道：“程桐，打车要钱，你身上带了吗？”
程桐：“……”
程桐摸自己的口袋，又去检查小行李箱，衣服玩具零食倒是很齐全，就是连个硬币都没有。他立马就委屈了：“哥哥……”
程净终于舒了一口气：“你站在那儿不要动，电话也不要挂，哥哥很快就到了。”
程桐抱着手机坐在行李箱上，转着眼睛看周围往来的人，迫不及待地跟程净分享自己的事情。小孩思维快，说话也是天马行空，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在讲什么。程净耐心地听着，低声催促司机快点。
接到了小孩，程净也没办法再去学校了，又回了西塘口。一路上小孩都搂着程净，把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我这个学期得了二十朵小红花！”
程净说道：“不是十九朵？”
程桐掰着手指头数，数不过来了：“反正我是男生里头得到小红花最多的！”
程净笑，轻声的：“傻子。”
高三放假比别的年级晚，都快过年了才允许大家离校。江川白天没在学校见到程净，放学了赶回家就收拾东西往程净家跑，进门看到程净在泡奶茶，怀里挂了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江川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卧槽咱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程净看了他一眼，程桐晃着两条笔直的小腿儿打招呼：“你好你好。”大概是玩累了，腔调软绵绵的。
“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程桐。”程净把程桐放在椅子上，奶茶端过去，又看了江川一眼，“冷不冷，要来一杯么？”
奶茶是程桐带过来的，咸口的，江川没注意灌了一大口，瞬间就吐出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桌子，程净和程桐抱着杯子看他，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江川伸手在程桐的脸上刮了一下，嗯哼：“你是不是跟你哥哥小时候长得一样啊。”
按理说他小时候是见过程净几次的，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程桐扭头看程净，眼睛亮亮的：“哥哥我长得跟你一样吗？”
“不一样。”程净抱着奶茶捂手，“我六岁的时候没自己瞎坐过动车。”
他这儿还在生气呢，小孩一点都没听出来，得意地晃着小腿儿喊：“我比哥哥勇敢！”
“嘿，”江川在小孩面前打了个响指，“你哥六岁的时候还没动车呢。”
程桐的到来，让江川跟程净过小日子的打算泡汤了。背着小孩，他不死心地问程净：“你弟弟来几天啊，过年前回去的吧？”
问完他立马就卧槽了：“他是不是来喊你回家过年的？”
程净看着他失落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江川揉男生的脑袋：“看我可怜也不哄哄我。”
离过年只剩五天了，程净说道：“我不回去，程桐估计也要留在这儿过年。”
“为什么呀。”江川觉得程净家可真有意思，大过年的全家各奔东西。程净倒是对这种聚少离多挺适应的，说道：“我爸一年到头都在忙，过年这空档还要去边区慰问，今年倒是跟他多见了几次面，已经很不错了。”
江川：“小孩他妈妈呢？”
程净的目光闪了一下，说道：“不是准备电视台的汇演就是别的什么通告吧，反正不会待在家里等着过年。”
“你们哥俩这过的什么日子。”江川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好抱怨的，搂着程净亲了几下，“没事儿没事儿，都来我家吧，我妈喜欢热闹呢。”
两人出门，一人一边把程桐牵在中间。小孩身份隐秘，平时去的地方不多，更没有来过西塘口这种地方，看见窄窄的石板铺成的路，还有路两边没有窗沿的古旧建筑，兴奋得脚不沾地，什么都要摸一摸抱一抱。
而且他还跟程净一个德性，有过之无不及，见到有人看过来就喊，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只是无意间眼神对上。
晚上靳敏和江星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小孩都有点吃惊。程桐一点都没害羞，扑过去就喊：“阿姨好姐姐好你们大家好。”
“你好你好。”靳敏笑着要抱小孩，程桐一副领导跟人握手似的牵住靳敏的手掌，说道：“阿姨我有点重。”
靳敏笑得更厉害了。
年底除了收账的，大家都渐渐闲了下来。饭店没有预订年夜饭的服务，除夕前两天靳敏也正式休息。过年要准备的东西，江川都弄好了，靳敏只需要把家里收拾一下。
她也没想到今年家里会有这么多小孩，跟蒋莉提了一下，蒋莉就干脆也一起过来过年。
蒋莉年轻的时候吃过感情的苦，快四十了反而想开了许多，就是特别想要个孩子。过去她也帮靳敏照顾过江川和江星，又因为江川自小跟她脾气相近，所以对江川更有感情一些。
这次见到小小一只程桐，长得像程净一样乖巧漂亮，脾气却又像江川吵吵嚷嚷不嫌烦，蒋莉恨不得搂在怀里抱回家。
她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抱着程桐，程桐脆生生地跟她道歉：“对不起蒋莉阿姨，我要坐下来自己吃饭，吃完饭了我可以还陪你玩。”
蒋莉就看着这孩子坐在程净旁边，用一柄白瓷勺子挖了一大块饭放进嘴里，然后又挖了一块肉塞进去，嘴巴鼓囊囊地嚼着，嚼完了再挖。
程净抿唇，偶尔程桐把饭洒出来了他也没反应，只瞥一眼继续喝汤。
蒋莉看得两眼发光，自己都忘了吃饭，一个劲儿地扯靳敏的胳膊，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啊。”
江川看不下去了：“蒋姨，要不今晚我就当一把人贩子得了，程净归我家，程桐归你家，藏在家里不让别人看见！”
蒋莉笑个不停，靳敏也笑着在江川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一天到晚瞎说八道的，没个正形。”
江星坐在靳敏旁边没有说话，听到那句“程净归我家”时扫了一眼江川，接着目光落到程净身上。过年的习俗是大鱼大肉，这和厨艺好坏没有关系，就是一种表示丰盛的喜庆意思。偏偏程净最吃不惯这些，蒋莉给的一块鸡胸肉在嘴里嚼了好久，嚼得发淡变柴，迫不得已吐在了纸巾里，低头喝一口汤。
江川一直在跟蒋莉说笑，漫不经心似的把一块骨头酥烂的鸡翅尖放进了程净的碗里。江星的目光闪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饭。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吃完了江川也跑到门口放炮竹。程桐好奇又有点害怕，拉着程净问自己能不能试试。
要上天的那种，江川还真不敢让小孩胡来——虽然他小时候胡来过。他从鞭炮上扯下一个小的交给程桐，说道：“让你哥哥给你点，点完往前扔。”
靳敏来阻拦，程净说道：“没事儿阿姨，让他玩一下。”
男生到底心大一些。程净领着程桐走到稍显宽敞的马路中央，指着远处的路面教程桐待会儿怎么扔，然后就掏出了打火机。
程桐把小鞭炮扔出去了，却听不见响，正要走过去，忽然很轻的一声“啪”，接着身后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他哇地一声躲进程净的怀里。
江川走过来抱起他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笑：“好了好了宝贝儿别哭了我给你糖吃。”
哭完了程桐又闹腾起来了。靳敏、蒋莉和江星都在客厅里看春晚，程桐在屋子里乱窜，老半天突然安静了。江川拉着程净在外面没人的地方腻歪了一会儿，进屋就看到小孩把PSP给拆了。
江川：“……”
“你是拆迁大队投胎的吧。”江川走过去把小孩拎起来，程净看了一眼被拆得七零八碎的PSP，淡淡的：“让他拆吧，拆完了装回去，装不回去我再陪你一个。”
江川背对着靳敏，冲着程净无声地说道：“这是池子给我的。”
程净做了个“哦”的口型，却并不担心，说道：“没事儿，他电脑都能装回去。”
江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