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男寝216的渣队友便出名了,各同学均感谢舍友的不杀之恩。
王襄和郑凯的惩处,是一人抱着一块大石头,顶着烈日被罚绕操场跑十圈,结束后还得各自从小卖部拖一板车的水回来,泽被众生。这一惩罚不可谓不恶意满满,如此全班同学都盼着他们被惩处,没有一个肯为他们求情。
赵渊默默地盯着林文溪的水杯,喉头像是打结一般。
“东哥,能换个处罚吗?”赵渊求饶地望着教官张东,冲林文溪龇牙咧嘴。
“问林文溪。”张东努了努嘴。
林文溪接过水杯,赵渊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林文溪用力将水杯摇晃,再用力,继续用力,很快,水杯里的水变得浑浊不清,还有些绿色,白色残留,沉淀在杯底。继而,水杯递给了赵渊。
“文溪啊,看不出来你的口味这么重啊。”赵渊苦笑不迭,重又看着张东。
林文溪转身,不一会,打开一个小纸盒,里面是一只正在为命运而不屈抗争着的,扭动的小蚯蚓,林文溪拧开了瓶盖。
赵渊瞪大着眼睛,咕咚咕咚几口,将水喝得一干二净,正欲逃到一边呕吐去,林文溪拿起张东的手,轻轻放在赵渊的嘴上,转身,离去。那教官不知为何十分听话地将赵渊捂了足足三分钟,才放任他躲到树后,呕吐声连连不歇。
这里,王襄跑得哭爹喊娘,郑凯则一路轻松而沉默着。在经过陈婉馨的方阵时,郑凯不小心松手,石头掉下来砸中了脚。王襄扭头看过去,见陈婉馨正拿着一瓶蓝色标签的水倒着洗脸。军训的水分红蓝标签,红色给女生,蓝色属于男生,这一瓶,分明就是郑凯的。
王襄看着郑凯,心里头啧啧冒出凉气,郑凯竟是面不改色,继续维持原姿势跑,只是面部偶尔抽搐。
“哥们,我去和教官说一下吧。”王襄小心翼翼地说。
郑凯摇摇头。
“你后悔吗?”
郑凯继续摇摇头。
“你恨她吗?”
郑凯恼怒摇摇头。
“噢,我们跑了十一圈了,你继续跑吗?”
郑凯神色复杂盯着王襄,放下石头,去小卖部领水。
“你还会继续给她送水吗?”
郑凯顿足停下,咬牙切齿:“老子,疼的说不出话。”
“哦,你心疼吧。”王襄咧嘴一笑,郑凯忽然觉得心底真就那么酸了一酸。
远处赵渊抹干净了嘴巴,往女生堆里转了一圈,握着几瓶水,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一边默默鄙视那两个跑了十一圈的傻逼。
郑凯从小卖部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额头不住冒着冷汗。张东知他十分有硬汉之风,招来军医查探,右脚外踝骨已经血淋淋一片。外踝骨是足侧凸起的一块骨头,上面覆盖的肌肉极少,遭受外力极容易直接造成骨头损伤,因而受伤起来最为疼痛。此番,郑凯被石块砸中的地方,森然可以见到骨头。一时郑凯被连队誉为硬汉,硬汉的待遇就是可以拿着一本书躺在梧桐树底下纳凉。
“兴许,她拿来洗脸的,是别的男生给的水。”王襄安慰他,见郑凯神色缓和,又说:“而且女生最爱惜的不就是自己的一张脸吗,你看陈婉馨拿你的水来洗脸,想必是相当珍惜这瓶水。”郑凯恢复神采奕奕,好得也更快了。
赵渊的惨状传至女寝,张安安默然片刻:“我觉得他这性子的人,要是报复谁,那说明,他看重谁。”张安安神秘兮兮地笑着。
后续的军训,张东以林文溪需要休养身体为由,一天批准他4瓶水。一时林文溪成了班级男生争相巴结的对象。
林文溪每天都匀一瓶水给赵渊。
第一天的那瓶水,里面有两只虫子,赵渊将虫子倒了,咕咚一口闷完。
第二天的那瓶,里面有沙子,赵渊坦然一笑,待水沉淀好,吸溜吸溜地喝了上面的,将下面那些送给王襄,王襄如同看着一瓶的鸡肋,心如刀割。
第三天这瓶水,如此澄明透亮。赵渊冲林文溪咧嘴一笑,林文溪微微笑着回应。
赵渊拧了瓶盖,二话不说,一口喝了一大半,忽而觉得不对,哇啦哇啦地喷出来,指着林文溪,表情狰狞:“你……!!”
王襄忙问缘故,林文溪微微一笑:“加了半斤盐而已。”
“半斤!!!”王襄不禁额冒冷汗。
第4章 (你扭着屁股做甚?)明争暗斗不罢休
接下来,便要训练齐步走,表现好的,选入阅兵方阵,走得不好的,被选入军体拳方阵,每日须得被弄到操场正中央,练习军体拳。问题是,操场正中央是学校新近修葺操场,拆除了草皮的地面,真真是一片黄土高原,大风起兮尘飞扬。
王襄很难想象古代沙场秋点兵怎么史书上就没记录咳死了几个人。
男女生分列训练,赵渊是排头兵,身边就是林文溪。赵渊自上次猛灌一口林文溪秘制的“林氏脱水汤”以后,百般不是滋味,硬是生出了和他斗法之心。他冷眼瞧着,发现林文溪,有个弱点。
于是,往往张东在前面喝令“一二一”的口号,赵渊一壁做得极为标准,口中只对着林文溪默念“一一二,一一二。”如此重复循环。
林文溪本就是勉力为之,听得赵渊无日无之的叽喳,竟连续顺拐几次,方寸大乱。
“林文溪,出列!”张东威严地一声令下,林文溪毫不犹豫,正步上前。
“再走一遍。”
张东一边帮林文溪打节奏,一边蹙眉细看林文溪的步子。
“一二一,一二一……”林文溪起初表现得非常自然,王襄也很自然想起”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颇觉这孩子姿态着实优美。来回走两趟后,整班的人眼睁睁看着林文溪就这么走成顺拐,左脚出同时甩左臂,右脚出时甩右臂,整个人就像鸭子学步一般,大笑不止。偏偏他又生得这么清秀别致,就好比一块无暇的玉石,若上面生了个黑点,瑕疵便十分明显起来。
林文溪何尝不是心中懊恼至极,方才走了片刻,不知天际哪里幽幽地传来“一一二”的声音,起初细细碎碎,继而占据整个脑海,令他理智全失。他怒视着唯一一个面不改色,标准立正在那里的赵渊,十分清楚,倘或把赵渊的脸皮揭了,那一堆肉便一定躲藏不住,化成一张巨大的笑脸。
“你,到一边自己训练。”张东若无其事指导其他同学练习踢正步。
“报告,请排长帮忙。”林文溪史无前例地没有再当哑巴。
赵渊暗暗心惊,这等要求,又耽搁自己的训练,还妨碍了排头兵的作用,教官该不会同意吧。
张东点头,令赵渊出列,赵渊和林文溪大眼瞪小眼,相对而立。
“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赵渊笑着说。
林文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到训练场中心。彼时午时正,烈日当空,灼灼阳光炫目夺人,大太阳底下,令人眩晕,饶是最严厉的张东,也选择在跑道侧方训练,部分教官甚至将同学转移至树荫下了。
“林文溪,你别晒……林文溪,你抽什么风。”赵渊不免大惊,郁闷不已。
林文溪听得赵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中微微疑惑,却也是从从容容,在操场正中央,一步一步认真走。赵渊自然故技重施,林文溪丝毫不动声色,连续两天,赵渊被太阳晒得有些蜕皮,林文溪却仿若无事一般,皮肤依旧光滑鲜嫩,吹弹可破。赵渊亦渴得十分难受,却见到林文溪腰上悬的四瓶水,眼睛发直。
赵渊并不规矩,他三下五除二,便从林文溪那里夺了一瓶水来,欣欣然地说:“让我代教,学费总要收点的。”陈渊溪不料赵渊能厚颜无耻到连抢两瓶水,遂装作头晕状,赵渊才气急败坏地归还一瓶给他,两人形成默契,一时倒相安无事。
次日,两人依旧在操场中央乐此不彼,张东却看不下去了,前来查看情况。
“他天分略差,我看我没办法把他训好。”赵渊摊摊手,一副无可奈的样子。
林文溪一声不吭地从腰带中拿出一个播放器,啪嗒一下按开,里面便是赵渊幸灾乐祸的声音:“一一二,一一二,真乖,配合得真好!——啪啪!”那两下是赵渊兴奋之余的鼓掌喝彩声,此刻活生生像是两个耳刮子扇在赵渊的脸上。
张东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双锐目盯着赵渊,若乌云密布间豁然一道铮亮的闪电。赵渊忍不住心头一哆嗦,却也很快平静下来,军姿标准站立,凝神看着张东。此刻越听话,惩罚才越小,赵渊深谙此道。
“林文溪,你说怎么处罚。”张东看着林文溪。林文溪恍惚间有种错觉,张东看着自己的眼神,倏忽像是冬日里从屋檐泄下的暖阳,又像是仲夏之夜,萤火小翅承载的一缕月光。他从未如此靠近地感受到谁的眼神,更是从未见到过如此温柔的,男人的眼神。
“林文溪。”张东一声呵斥,满脸的温柔顿时化作凛凛威风,林文溪不禁一怔,不假思索地说:“让他教会我为止。”
“这也算惩罚?”张东不禁疑惑。
林文溪但只笑而不语,赵渊却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