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溪似懂非懂点点头。
第30章 (你的笑哪去了)少年听雨歌楼上
“教官训话,你开小差!”张东双手握爪,就要朝林文溪扑来,林文溪惊叫着跑开,边跑边回头看张教官艰难弓着身子一边追,边左右摇晃,十分好笑地跑跑停停,笑容爬上脸,那一瞬时天边朝阳升起,洒在林文溪脸上,笑容竟璀璨生辉。
张东微微一愣,快步冲上前,揪住林文溪,挥舞起拳头,林文溪忙缩紧身体,那拳头化成了轻轻地一弹,头上一片枯叶缓缓从额间掉落。林文溪回头淡淡看着张东,眉间唇角的微笑,更为明显起来。
“听着,有什么想法,大声说,要做什么事,勇敢去做,不要缩手缩尾!”张东大声教训。
林文溪认真地点点头。
张东的语气缓和下来:“还有,要是笑,要张扬地起来,张大嘴巴,哈哈大笑,笑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怎么总是喜欢把它藏着,笑得又不自然。”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翻着上面的照片。
这是还在受训时教官拍的全排照片,有不少单人照,也有几个集体合影,看上面大家伙笑得十分张扬夸张,青春和汗水,张扬在脸上,无从掩饰也无须掩饰。但是到林文溪,嘴角微微上翘,竟似乎是试图努力笑着,但是只是摆了一个笑的脸型。照片被放大,那眉眼间,唇角间,却近乎毫无一丝情绪,所有的一切,藏匿得无处寻找。
“你的笑脸,去哪里了?”张东沉声问道。
林文溪敛容,似乎在冥思苦想。去哪了呢?好像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的孩子,甚至于经常调皮捣蛋。
小时候住在一个院子里,曾经将东家的公鸡尾巴上的七彩羽毛扒光据为己有,那公鸡竟然像是懂的长得丑不是自己的错,是林文溪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自己的错,天天躲在鸡窝里不肯出来,憋在鸡窝里每天苍凉地打鸣。
也曾嫌弃西家的猫叫声太碜人,就会拿食物诱了猫,用520将猫的嘴巴封死,害得那猫竟然将它的脸抓得血痕满布,活活从一只可爱的小白猫变成了一只秃子。
还会学着院子里的小朋友,在路人经过时将鞭炮准确无误扔进牛粪里,吓得路人手舞足蹈,惹得一身的黄便便,臭烘烘上门告状。被打被骂被罚了无数次,有时候甚至一向袒护自己的母亲都不再维护于他,任由父亲的皮带在自己身上无情落下。
父亲责罚自己似乎格外责罚得严重,别人家的孩子惹祸,只会被带上门赔礼道歉,最多和母亲一样把屁股揪几下,孩子象征性惨嚎几声,就算过了。可自己惹祸,旁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会冷淡许多,偶尔听见人冷冷说,当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而父亲每每将自己罚跪一个小时以上,随着管教变本加厉,搓衣板,撑衣杆,甚至石块都被跪过,但自己一向认为父母是爱着自己的,宠着自己的,直到一次父亲将我单手提起,吊打得晕死过去,自己才经常躲在角落看着院子里别的孩子玩,不想玩了,玩了就要闯祸,闯祸就被挨打,又能怎样呢?
院子里的孩子似乎逐渐知道了什么,见到自己就四散哄开。、
自己抓住一个个子小的,那孩子颤颤巍巍说:“我妈妈说你爸爸是个好官,不能让我们带坏你。”
是了,有人说我的父亲是好官,却更有人在自己犯错了,冷眼瞧着,当官的孩子,果然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只是想和院子里的伙伴一起好好玩,好好吵闹,好好奔跑,却忽然之间,自己也不情愿出去玩了,只能捧着各色书本阅读,甚至被要求背诵。
从小似乎就寂寞着吧。
院子里后来来了一个叫方方的大孩子,经常寻着我玩,只是上山下河,教自己各种有趣的野果,野草。方方的母亲十分会烹饪,每每将自己叫过去一起吃饭。方方家富丽堂皇,和乡下这地方完全衬不上,父亲又怕自己好逸恶劳,不许我和方方交往。只有母亲说吃完饭要帮人家洗碗,才同意自己去方方家吃饭,方方会帮我瞒着,每每方方把我叫进厨房,将碗筷收拾好,却说是我洗的。
方方的母亲看在眼里,对外说不好意思让自己做什么,说我太懂事,经常帮忙洗碗,做家务。
母亲又说功课没做完,不许和方方一起玩,我会将功课努力做到全部满分,到深夜还在对着月亮背诵什么“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类的诗词,就为了白天和方方一起。
和方方一起多好玩,知道哪种植物是草药,知道哪种野果是什么味道,知道了三月山上会长映山红,酸酸的可以吃。知道四月就有山楂叶,还可以采野蕨,去拔笋。五月就有覆盆子,桑葚,笋也长得正好。六月有山楂桃,七月有狗血桃,还有荷塘里的莲蓬莲子,也可以去采菱角。八月有山葡萄,八月灿,后来才知道那叫忘忧草,忘忧草,真地可以忘忧啊。忘记了秋天的秋寒,贪食九月份的拐枣,沉迷于十月份的糖罐罐,还有野阳桃,板栗,十一月份有黄栀子,炒着十分好吃。
有时候方方会带自己去一片树丛下,静静躺在一片片橙黄的腐叶下,两人望着深秋的天空,指着一群大雁向南飞。十二月份,雪落了,自己会把手伸入方方口袋里取暖,静静看着雪落无声,然后就有一个大雪球会砸在自己脑袋,方方幸灾乐祸看着自己,自己就会发狂一般追着方方满场跑,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方陪伴了自己一年,就搬家了,方方搬家,却搬走了我的四季。
不久全家迁入城里,小学的我,已经能安安静静坐在城市的小学,望着窗外的白杨树,想着那时和方方一起种下的树苗,长得如何了?下雨会不会有人给它挡雨呢?
我成绩斐然,出类拔萃,唯独就是太安静,老师喜欢安静的孩子,父母也喜欢。
我的安静,在上初中的一个夜晚,变成了死寂。
那样一个夜晚,为什么我会碰见那一切,那么痛不欲生的痛楚和恶心,一路似乎踩着残花败叶回家,从此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
又是六年飞逝而过,直到上了这所大学。
第31章 (只为你一笑)为君一笑费思量
林文溪默默地看着照片,回过神来,忽然一滴泪掉在手机屏幕上,帮张东擦拭干净,抬头仰望天空,泪意全然收退,再看着张东,又是一脸释然的微笑。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男子汉爽快点!”张东抓紧林文溪的肩膀,双手近乎有些颤抖。
“嗯,记住了!”林文溪笑容湛然,就像蓝色的天空。
“我帮你抓拍一张,你给老子大声笑出来!”张东笑吟吟拿起手机,聚焦林文溪。
林文溪伸出剪刀手,脸上浮着一抹微笑。
“不行,再来一张。”
林文溪盘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笑着看着他。
“cut!继续。”
林文溪有些窘迫,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尽量张扬地朝张东笑着,张东的眼神黯淡下去。、
林文溪默然走在前面,张东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我靠!”张东忽然骂咧咧。
林文溪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身,看到他一只脚陷在泥里,拔腿出来时,鞋子竟然沉在泥中,一只脚却伸出来,又踩在泥地,黑色袜子被染得黄一片,白一片,样子狼狈至极,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见咔嚓一声。
张东心满意足收了手机,蹲坐在地上把鞋子拎出来穿好,便赶着林文溪走。
“给我看。”林文溪不乐意了。
“下次再笑出声来,老子就给你看,说话算话。”张东把手机伸进裤袋。
“啊哈哈哈哈哈!”林文溪放声大笑,水中一只鱼被惊起,翻腾一下,又潜入深水里。
张东把手机伸过去,里面的人咧开嘴,白牙如洗,眸子漆黑,溢出的笑容竟然让林文溪自己忍不住微微抿嘴,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还了手机,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蹦蹦跳跳?张东的脑袋里冒出这个词,这孩子怎么也得十七八岁了吧,果然恢复本性要可爱些,那一天,他也是这么蹦蹦跳跳背着小书包的。
林文溪一路看地图寻路,不时皱起眉头,默默惦记起王襄的好处,一旦张东靠近,他便收拢起眉头,安安静静看着他慢慢给自己指路。
“这算不算作弊?”林文溪忽然担心起来。
“这个嘛,其实,我觉得纪夫大学的最后几站拉练简直是扯淡!太他妈恶心了,就算是正规部队也很难做到,难道不担心学生攀悬崖什么的丧命吗?我既然身为教官,有责任和义务使我的学生避免这种危险!”张东说得正气凛然,随后收敛神色,把对讲机打开,对那边大骂:“这对讲机的信号怎么这么操蛋,时断时续的!”
林文溪好奇看着对讲机,张东又摁一个按钮。
林文溪错愕看着张东,神色凛然,显然,这对讲机将一切教官和学生的对白录入,作为防作弊所用。
“那我?”林文溪着急说。
张东作噤声手势,又将对讲机播放,播放到刚才的对白,就结束了,没有把“算不算作弊”之后及至张东的怒骂那一段给录进去。林文溪方释然微笑,想起什么又问:“那,平时我们夜里启程,你好像都能跟得上,难道你们晚上不用睡觉,专心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