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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英雄的驯服日记 (一世的寒)


  我终究是无力着病患无力缴纳高昂的费用,无力着挂号的繁琐流程,我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得很远,很远……
  我早已经违背了当时的誓言和承诺。
  众人侧目,家人反对之下,我接受了某基金会的捐助,开始自己开设独立诊所,用最低廉的价格,给所有百姓我尽可能最好的医疗。我走过很多城市,走在最边缘处的影子中,给最贫困的人们治疗,最近我才回到小城没有太久,便在这一处的贫民窟中落脚,开了个移动诊所。
  伤者很快被他们抬了回来,说是从西边的沼泽地里拉出来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腐泥臭味的男子。他身上爬满污泥烂草,还有几只蚂蟥安分地呆在他的脸上,吸得鼓胀。
  我皱了皱眉,擅自移动伤者,还不知道是否造成了二次伤害。
  浑身检查,子弹贯穿伤,从右侧脑颅骨进入,从右侧近太阳穴处打出。这男子的运气实在是十分地好,我听说子弹如果留在颅内,在停止之前,会不断旋转,看似一个小孔,内部会形成一个极大的塌陷空间,那时,他应是当场死亡了。
  所幸,小诊所还是有一定的条件。我将众好奇的群众屏退,对于这样的弹伤,着实需要极度的专注和耐心。皮下积血,颅内骨头碎片,颅骨固定,这一切,都需要大型的手术室和检测。不得已,我只得暂时将他的伤口附近全部消毒清理,止血,上氧气罩。附近的医院并不甚理想,我当下喊人一起直接将他连夜送往较远的小城中心医院。
  还来得及。
  脑部CT等一些列工作进行,大型开颅取碎骨的手术,在急救室开始了。一整夜的手术,病人的生命体征渐趋稳定。
  医生让我联系病患家属,又由于弹伤委实可疑,他们报警了。
  这个男子的身份似乎十分神秘,他身上独独只有一张身份证,张守溪。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的亲属联系方式。
  病人的生命力十分顽强,是以中弹昏迷,仍可以支撑到进行手术,手术顺利进行,他能很快稳定。可病人的求生欲望,却似乎并不理想,过了一周多,他依旧没能醒来。
  接连来了几拨警察,拍照,取证,最后却垫付了医疗费,要求将张守溪送往外省的医院。很快便有人派车来接收他。
  我不同意将他运走,明明在这里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为何要将他遣送得很远。
  我不是家属,我对他完全不熟悉,我甚至,连跟车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最后,我着急着和来人说,我是张守溪的朋友,并随口编造了几句话,那些人竟然煞有介事地让我去做了一顿笔录,并由着我跟车去了。我此刻才明白,他一定是不能存在于小城这里的人,他们需要的,只是我基于张守溪的一份笔录,至于为什么,我不明白。
  这事于我,本来应该就此结束了。
  我在见到张守溪被运走之前,他脖子上的,身上的处处触目惊心的伤疤,让我仿若见到许多战场的硝烟,那个出生入死的不顾一切的英勇的男子。
  伤可以好,伤疤,却好不了。
  我忽然有那么一瞬的欲望,想将他浑身的伤疤抚平。我坐上了前往外省的车辆。
  那天我正趴在张东的病床前休息,忽地感觉到耳畔痒痒地,我醒来时,看见张守溪的一张大手,在我耳畔反复轻抚着,他手中的老茧触碰我的皮肤,温凉着,微疼着。
  “你醒了?”我问。
  张守溪点点头,问:“你是?”
  “魏璋超。”
  “很好听。”他说着,眼神有些茫然地划过这间白色的病房。
  我顿时有些警醒。
  “你是谁?”我问。
  “张守溪。”他说。
  我有些松口气,笑着又问:“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张守溪和我说出了同样的话。
  张守溪,失忆了。
  他的所有身体机能都在,他还能认识文字,还能很流畅地说话和思考,但是他始终只记得一个名字——张守溪。
  我将如何发现他,他如何被转移到这里的事情,一一道明,他和我诚挚地致谢。按身份证里的年纪,他今年当是三十一了,我接触过这等年纪的人,就算是万分热情的表达感谢,也是有所保留着的,张守溪的满腔赤诚,显得十足憨厚而质朴,我相信,他在失忆前,是一个很憨厚而淳朴的男人。
  按张守溪的身份证,登记的地址是江西省的某个市,某个县。我预备等他完全康复出院,带他回到那里去寻找他的亲人。
  可他大部分时候会说普通话,有时候会叽里咕噜地冒出几句我听不懂的语言,后来医院里有护士说,他说的蒙语。他还会冒出一些土话,只是谁都听不懂,我以为是他身份证所在老家的方言。
  他终是出院了,阳光很好,晴空万里。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不让我省心,却也让我大开眼界。他看到开摩托车抢路上一女子的背包,竟是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一会,追上还未完全加速的摩托车,一拳头一个,将那两名歹徒撂倒在地,两名歹徒拿出匕首,我正担心得紧,张守溪三两下,卸了他们的凶器,用摩托车后捆货的绳索,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接着一脚将他们踹得合在一起鬼哭狼嚎地打了几个滚。
  这一系列的动作干脆利落,身法了得,路人围观一阵阵地鼓掌,张守溪笑着拉着我的手,又有些茫然地走着。
  “你从哪学到的。”我问。
  他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亦似乎有些不相信。他忽然很开心地笑着说:“这样,以后我就是你的保镖了,我可以一辈子保护你。”他说完,自己忽地冥思苦想着什么,总归是想不起来,皱了皱眉。
  我却已经当场愣住了。
  身为一个男人,我很清楚自己因何至今没有婚娶,至今没有任何对象。
  这辈子,更是从来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问我为什么哭了。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总觉得我像一个人。
  我摇摇头:“记不得,就算了吧。”
  就算是失忆,似乎惩恶扬善,是他的本能一样。我相信,他失忆前,一定是一名十分神勇的一名军人或者受过十分专业训练的保镖。至于他的一身伤痕,想必是执行任务时落下的。
  现在我忽而能推测,小城的那些人,为何要让张守溪离开,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任务失败?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我想,带他回家。
  知道自己要回老家,他显得很兴奋,似乎老家还有某些未完成的事宜。
  可他对于这座县城的一切,完全没有记忆,那个村子的人,对他也没有任何印象,我请村子的人说方言,那方言,却完全和他说的,南辕北辙。
  他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故乡。
  他会唱一首歌:“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是了,他该是内蒙那边的吧。
  只是内蒙那么大。
  我还是想,悄悄地再带他回小城去看看。
  一路上,他会说:“我姓张,嚣张的张。”
  他的手上有个白金钻戒,他会十分珍惜,舍不得任何人去碰。
  他有时候会和我说对不起,我听得出,他不是对我说的。也许,是哪个长得有些像我的女孩吧。我想,那个女孩儿,应该是幸福着的。
  我们回到小城,就住在当时我发现他的附近,继而四处悄悄打听,后来我打听到他出事的地方,发生过一起枪杀案,只是这个案件似乎被封锁得特别紧,从哪都打听不到任何讯息。
  我照样开着诊所,但是不止是为了贫困民众服务了,我还凭借着硬实力,接收一些有身份的人的救助。我想知道,想知道守溪的一切!
  比想象中的,难太多了。
  ……
  两年时间转瞬便过去。
  守溪似乎已经被小城的人遗忘。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对他好奇。他成了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渐渐也被人称呼成,张医生。
  可我不甘心他是张医生!医生是我,他是我的病患,他有一身的伤痕,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我想治愈,他的疤痕。
  他好像已经习惯在我身边,帮我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他向我学习医术,学得很好。他教我擒拿动作,和我一起锻炼身体。
  晚上,他会抱着我入睡,只是偶尔半夜我醒来时,看见窗外的天光洒在他的眸子里,他那般专注地盯着我,那样的眼神,足足可以让我脸红心跳。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有一天,我们在街边的一个电视屏幕上见到一场婚礼。
  这场婚礼,于我而言,恐怕是梦中的吧。婚礼现场盛大且豪华,来宾满座,记者满席,期间闪光灯噼里啪啦连续不断地发出刺眼的光芒,这般事件,怎能不引发轰动?
  主角是两个成熟的男人,看年纪,也有三十出头了。一个长身玉立,眉宇的成熟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和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另一个,我算是平生未见过这般俊朗帅气的男子,直可以低过我曾经心动甚至为之自我慰藉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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