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家门口,忘带钥匙了。”
“你等等,我等下下课就回去。”回得倒挺快。
“好好上课。”
“好。”
李即非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学生在呢,他怎么有空发微信?
骆玢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来。
一个人待着确实很无聊。这学期骆玢本来就没什么课,最大的任务顶多就是写写论文大纲准备一下开题。李即非做导师还是很严格的,三天一小催五天一大催,就差没在床上催了。骆玢嫌他烦,为了让李即非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推进进度,反正到最后也要写。
还要找工作呢。
一提工作骆玢就有点迷茫了。他能做什么呢?
本科时他也纠结过这个问题。要说他和其他类似家庭出身的小孩不太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因为他有种焦虑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可以靠父母安排,但总是想自己做点什么。虽然也被安排了这么多年,但骆玢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真心实意做出选择,到四十岁他估计还是会生活在焦虑和不安之中。
有种想证明自己的冲动。
所以他骆玢就是一个难搞的纠结的角色。
骆玢蹲在门口没等多久,就听到李即非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赶的声音。“哇,你很快啊。”骆玢抬起头,“是不是飞过来的?”
“快起飞了。”李即非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说,“骑车过来的。”
“你等了多久了?”李即非开了门,骆玢一下就挤了进去,把包一丢,就开始翻冰箱:“有吃的吗有吃的吗?饿死我了!”
“你中午没吃饭?”李即非弯腰在一边不知道翻找着什么。
“拌面鱼丸蒸饺。啊,我大概是要长身体了,最近总是很容易饿。”骆玢在冰箱里搜寻了一遍,空空如也,“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就那点东西,还不是都被你吃了。”李即非挖出一包葡萄干,丢给骆玢:“先吃着,我们出去吃大餐。”
“吃什么大餐啊。”骆玢撕了一包葡萄干,“吃食堂吧。”
出去吃,很贵。骆玢觉得自己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真是太心酸了,他以前可是请客不眨眼而且请客已经成为他生活一部分的人,现在居然连和男朋友出去吃一顿都舍不得了。
谈个恋爱越谈越穷了……
李即非捏了一下骆玢的脸:“今天打五折呢,你吃不吃?”
“真的啊?”
“骗你有钱赚吗?”李即非笑了,“走吧,这段时间一日三餐吃食堂,我也怕了。”
这家店好像正做着什么活动,折扣高,吃的人也多。骆玢他们来得早,等点完菜,发现外面已经排成长队了。
新开不久的店,卖新疆菜,什么大盘鸡什么馕炒肉,看上去都特别好吃。早上吃得虽然好但一没心情二也没吃饱,再加上下午一直在车上颠着,现在骆玢已经很饿了。
瞪着菜单上的图片都能流口水。
李即非帮他拆了筷子,菜一上来,骆玢有种冲动想先扒一大筷子到自己碗里。香!好香!
可是他忍住了。
“吃啊。”李即非看着他一股强行忍住的样子,先给他夹了一筷子,“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把冰箱都拆了。”
“没拆呀,就翻了一遍。”骆玢塞了一大口肉。
吃得非常满意。点菜的时候骆玢就看到了,就那个价钱,按他现在一个月六百月的高薪,大约也就打五折的时候才敢来吃了。
吃得很开心,但不是非常尽兴,因为有一盘什么什么羊肉骆玢没敢点,一百多。
“是不是没吃饱啊?”李即非问。
“饱了。”骆玢拍拍肚子,他确实吃挺饱的,饱自然是分两种,一种是正常饱,一种是撑着饱,骆玢是前一种,心里想着是后一种。
有钱真好,能在外面吃。骆玢的脑海中又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也真是奇怪了,自从真正开始贫下中农的生活以来,骆玢越发觉得之前的生活是多么奇幻。不愁吃穿,不用担心没钱花的生活,虽然那些是有条件的。
拿人手短。尽管那是他的父母。骆玢选择独立,第一步就是切断依靠他们的经济支持。
……虽然眼下还是靠李即非支持着。
好在他的东西质量都还不错,衣服穿了几年质量都还挺好,他不臭美,所以也不刻意去添。这些日子他就一直在省着,好像前二十几年他几乎把这辈子的阔绰都用光了。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骆玢啊,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穷酸的气息。
要赚钱。骆玢想。李即非赚不了大钱,这不能强求他。但他应该可以要求自己。钱真是个好东西,他以后要做到不用考虑今天是不是打折就来吃饭。
带上李即非。
骆玢吃完饭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路都快跳着走了。出了商场大楼他们在附近慢吞吞地转着。天已经渐渐回暖了,骆玢刚吃了一堆羊肉,脸上有点发热。这里离海边不远,走两步就能听到海浪声。要说鹭州这个城市有什么好的,可能就是看海方便,不要钱了。
白沙大桥很漂亮,沿着桥镶了一条长长的灯线,等到夜幕降临灯光开启,便泛着温柔的白光。虽不耀眼,但是很漂亮。这里的观景台和刚才吃饭的那个大商城是去年修好的,落成的时候办了活动,这里一带堵车都堵了一天。
……这些都是骆玢听别人说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在忙些什么,竟然也与外面隔绝了这么久。
骆玢在前面走着,李即非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走得很慢,海浪声越来越近。散步的人不少,沙滩上人也多。天气暖了大家都喜欢出来。骆玢走了两步,停下来等李即非,然后两人并肩慢慢走。
像朋友一样。
不能牵手,也不好勾肩搭背。因为少了肢体上的接触,骆玢才能把自己从一头扎进恋爱中的热情里拽出来,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有心事?”李即非一如既往地敏锐。
“啊。我不是今早跟我爸一起吃饭吗。”骆玢往前走着,“跟他聊了聊。”
“我能打听一下吗?”看来骆玢是真的想跟他说些什么了。
“可以可以。”骆玢笑,“就是把一些攒了很多年的问题说开了。”
李即非没有吱声。
“过年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吧,我家里,问题很多。”骆玢慢慢地说,“我爸妈关系不好,我在念初中的时候我爸出轨,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很大了。”
“过年的时候,我陪我爸回了次他老家,然后就见到了他们。所以一激动就跑回来了。”
“我妈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但是就忍着。他们就这么拖着,其实跟离婚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我的原因,即便是有大概也很少,所以,”骆玢又笑了,“所以我就劝他离婚了。当然,他可能不会离。”
李即非没说什么,拍了拍骆玢的肩膀。
“外婆走了,其实我就对那里没什么留恋了。如果说是我外婆让我回幸州,可能我还会犹豫,但现在,我只会听我自己的。”
“大李,”骆玢伸手摸摸旁边的石栏,石头很粗糙,被风吹得冰凉,“我不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但我一定要留下。我今天坐车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在这里其实就是一个路人。没人知道我是谁,我的学历、我的父母是谁也不会写在我的脸上。前段时间梁铭来过,他就问过我要去哪里。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回去,只要愿意,他们什么都会给我。可是我不想。”
骆玢看着李即非:“因为你在这里,我不想离开你,所以这个决定跟你有关,我的未来,你必须参与。”
“你说我将来的就业问题,你不会干涉。如果我不想在鹭州,你也不会阻拦。”骆玢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李即非那时候说的话他竟然差不离地背了下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从你答应我的那天开始,你的存在就已经干涉到我的决定了。”
无法置身事外。是的,我知道你永远理性和淡定,对未来充满规划,对工作认真而有热情,但是我,希望你对我不那么理性,不那么淡定,把我写入你的计划里,一直写到退休以后带我去吃哪家的早餐。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现在真的好穷啊,刚才吃饭我还一直在心疼,算价钱算了半天。可是我现在就是这样,你要给我时间,稍微等那么两年,等我工作赚钱了,我就可以给你买东西,给你买你想要的,给你一个家。”骆玢说得太急,咳了两下,眼眶有点红,但是没有哭,“可我就是怕你不管我,我做什么你都说好,你都无所谓,就算我只是你的学生你都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呢,对不对?”
对不对?
对!太对了……李即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开双臂抱住了骆玢:“……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我不想让你受到束缚……你忍很久了吧?”
“嗯。”骆玢点点头,“很久了。”
“有多久啊?”
“你说这句话的那天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骆玢觉悟还是很高的……想得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