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阳 (大小孩)

　　修长手指转动手中茶杯，阮阳笑意更盛：“他，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很好。”
　　茶杯放回木桌，他一脸真诚：“当然，这茶也很好。”
　　三句话，既回答了吴安柏的问题，又表明了自己的“新欢”地位，最后用夸奖茶水显示自己的大度。
　　阮阳垂着睫毛笑，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爆灯：旧爱PK新欢第二轮，新欢胜！
　　对面的阮阳全身透出一股得意，不说小人得志，但也差不离了。吴安柏眼风一扫，笑着举起茶杯抿一口，淡定自若，一副没听出阮阳弦外音的模样：“跟着路大哥的两年，他给了我很多。不仅让我从无名小卒红成了天王巨星，也让我学会了……爱。”
　　“大哥”一词，之于阮阳，代表着他在路致远处的不同寻常。如今同样的称谓，轻轻松松从吴安柏嘴里说出，即使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阮阳还是忍不住冒酸水，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带上几分酸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和大哥分开了呢？”
　　言下之意，即使叫他“路大哥”，还是改变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吴安柏嗤笑一声，一双眼似笑非笑，自带几许深意：“为什么分开……你不知道吗？”
　　阮阳当然知道。一个爱上路致远的人，不管多好，注定被抛弃。因为，路致远要的是情人，并非爱人。
　　吴安柏爱上了路致远，所以成了过去式，那他阮阳，大概就是下一个吴安柏。
　　对于自己和路致远的关系，阮阳向来看得通透。以肉换利，如今他擅自动心，已是坏了规矩。但规矩如何、结果怎样，都是他和路致远之间的事，无关他人，更不需要吴安柏以“前人”的姿态提醒。
　　于是阮阳抬起头，慢悠悠拖长音调，懒洋洋回一句：“噢。”
　　言简意赅，意味深长。言下之意很明显：关你屁事。
　　说完，他放下茶杯，双手象征性拍拍肩膀、膝盖，做出起身告辞模样。
　　眼见对方没反应，阮阳嘴一勾、脚一迈，就要往外走。结果脚没落地，小臂就被拉住了。
　　吴安柏仍坐在沙发上，一手拉着阮阳，一手拿起桌上手机，往阮阳面前一递。
　　阮阳抽回手，眉头微皱透出几分不耐，眼神随意往手机屏幕一扫。
　　屏幕上一个微信聊天窗口，最新一条消息是对方在五分钟前发来的小视频。
　　吴安柏轻轻一点，小视频全屏播放，时机控制地刚刚好。
　　小视频里声音嘈杂，但画面难得清晰：一间豪华气派的宴会厅，顶部四周挂满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吊灯的光绚烂奢靡，错错落落照在厅内众人身上。
　　人头攒动的厅内，路致远一身衣服坐在主桌主位，即使不动声色，仍是难掩气场，一举一动都是全场焦点。
　　镜头推进，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自镜头外走入，侧身，款款坐上路致远大腿。路致远不推不拒，欣然接受，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揽着怀中人。
　　怀中少年五官清秀，模样讨好，环着路致远的脖子呢喃轻语，眼神里难掩崇拜。路致远轻拍对方肩背，一双眼温柔缱绻，眼角细纹褶皱出丝丝宠溺。
　　视频不长，短短30秒，结尾处，少年樱唇轻启，含着一口酒往路致远面前凑，路致远身形不动，画面定格在两人将亲未亲之际……
　　☆☆☆
　　回过神时，阮阳已经站在了宴会大厅外的回廊。厅内流光溢彩，水晶吊灯晃得人眼睛发晕。
　　画面中路致远的将亲未亲、出门时吴安柏的似笑非笑，阮阳照单全收。他承认，旧爱与新欢的最终PK，他完败。也许从他心不由己喜欢上路致远开始，他就注定失败。
　　宴会大厅尽在咫尺，阮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退后一步，相安无事，路致远仍是他的好大哥，他仍可以在蒸蒸日上的事业里享受“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优待。也许某一天，他也能成为吴安柏一样的天王巨星。
　　前进一步，或许这一切都会消失。但他克制不住往前走的念头。
　　他想起吴安柏的电影角色，竟觉自己与那角色有了一两分的相似：宁可玉碎、绝不将就。
　　前进的念头一旦生出，就如野草般疯长。阮阳努力回忆那一日夹杂桂花香气的吻，说服自己，对于路致远，他阮阳或许是不同的。
　　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阮阳昂首挺胸，向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人声不减，陆陆续续有目光投来。每一束目光在接触到阮阳的瞬间，都有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后惊艳褪去，或化为疑惑，或转做下流。
　　阮阳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但从未像此刻般庆幸自己有一副好皮囊。
　　好皮相掩盖了他的慌张和忐忑，他站在大厅灯光下，光彩四溢，如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
　　面对目光各异，阮阳全不在乎，一双眼、一心一意，只望向路致远。
　　路致远坐在原处，身形不动，只微转头，眼风一扫。穿越重重叠叠的灯光，他的眼神幽深，几分玩味、几分不动声色。
　　阮阳对上路致远的眼，在对方的注视下，抬头，扬起乖巧伶俐的笑，声音清脆带点讨好：“大哥，我来了。”
　　随后抬步，两人渐行渐近。恍惚间他想起曾经的某一夜，路致远也是在宴席桌边向他招手：“阳阳，过来。”
　　相似的场景，不同的结果。
　　走到一半时，路致远用一句话叫停了阮阳的脚步。
　　“阳阳，出去。”
　　四个字，音量不高，但掷地有声。
　　路致远的话，阮阳向来言听计从。于是停步、抬头。
　　两相对视，路致远再下命令：“出去。”
　　路总的命令，从不说第三遍，因为不需要。
　　阮阳的笑还停在脸上，他加深笑意，一双眼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最后望一眼路致远怀里呆愣的少年，阮阳倨傲又乖巧地点头：“知道了，路总。”
　　话毕，转身离场，动作一气呵成。
　　挺直的背消失在大厅门外，门内响起若有似无的轻叹，惋惜中带点嘲讽。
　　与路致远同桌的几位赶紧活络气氛，纷纷起身敬酒。其中一位圆脸的中年男子冲路致远怀里的少年挤眼睛。
　　少年机灵，点点头往路致远跟前凑，顺带端起一只剔透晶莹的酒杯：“路总，这是我家乡特产的桂花酒。您尝尝，这次可不许让我自己喝了。”
　　酒香四溢，酒面几朵浮沉飘荡的黄色小花瓣。
　　路致远垂头看一眼，掐灭手中烟，接过酒杯。就着满鼻桂花香，一饮而尽。


第17章 保护
　　认识路致远之前，阮阳就通透“人贵在自知之明”的道理；认识路致远之后，他更将此理奉为行为准则第一要义，几乎到了“每日三省吾身”的地步。
　　然而，和路致远相处久了，这些“道理”和“要义”，基本等同扯淡。
　　他的身份、样貌、谈吐、气场......每一样都是一根无形丝线，丝线缠绕错结，编织成一张密仄仄、荡悠悠的无形大网。过往的小情儿们一个个揣着自信、挟着目的往前冲，结果无一例外：网能收覆猎物，猎物却无力征服大网。路致远轻描淡写一句话，大网倾覆、猎物葬身。
　　如今，阮阳也成了“猎物”的一份子。
　　但他胜在爱面子、看得开，又点得透。路致远一声令下宣判“出局”，他即刻清醒，不反对、不抗争，更不哀怨，洒洒脱脱回一句：“知道了，路总。”随后昂首挺胸，转身离去，不带一点犹豫。
　　旖旎灯光错落而下，阮阳承载着整个宴会厅的目光，大大方方把“不知好歹被赶出场”走成了“乖巧伶俐主动退场”，俨然一名提刀而笑江湖少年郎，恣意洒脱又不羁。
　　宴会厅外置一架珐琅曲面屏风，用作与直播现场的隔断。阮阳一步迈入屏风下侧，微弯的眼眉、略翘的唇角、挺直的背脊，尽数隐没在晦暗的阴影里。
　　直播现场气氛热烈，主持人一句打趣引来全场哄笑，阮阳就着笑声走出阴影，一抬头，灯光射入眼瞳，仍是低调帅气的明星小鲜肉。
　　“洋溢CP”的演出结束后，秦奕就被同公司艺人拉去寒暄，等一圈寒暄结束，阮阳早已不见踪影。
　　现场人多嘴杂，他不便到处打听，只得坐回圆桌暗自留心。谁知十几个节目过去，阮阳依旧不见踪影。秦奕有点坐不住，着急间一抬头，哟呵，“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这下秦奕真坐不住了，酒杯一撂、长腿一迈，直接向着阮阳走去。
　　距离对方还剩两步远的时候，他往前一跳，左手一勾，就把阮阳勾肩搭背揽到了自己肩下。
　　人还没站稳就低着头往阮阳耳边凑，瓮声瓮气开始八卦：“我说怎么一下台人就不见了，原来是见你们家路总去了？
　　“噗”一声，心口一刀，声音清脆短促，阮阳深呼一口气，才勉强保持住了脸色不变。
　　他脊背微弯，嘴角一勾不接茬，斜眼看秦奕勾着自己的手，又把余光往现场各个摄像头扫一扫：“现场直播呢，你就这么想和我组CP？”
　　“想啊！”
　　阮阳嗓音清澈又淡定：“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有啊，但我……”秦奕没能“我”完，因为大厅后方的摇臂摄像机正朝着两人晃悠悠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