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宿山啊,”顾念景随口应到。雾宿山是整座山体的名字。山中住有人家,不过因为雾宿山山体过高,加之常年皑雪阻道,所以只零星住了几户人家。想来顾念景便是这零星户中的一位了。也不知这顾念景所住是在山尖还是山腰。
穆桓止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已经问了出来。顾念景答:“山腰。”师傅所住是在山腰的百里处,自己身上也有汤圆结的引路绳,想来不多时他们就能寻来。这么一想,穆桓止只觉神清气爽,心中一片澄澈。全然忘记引路绳还是得依靠他手上沾血才能发挥作用。
他眼睛往顾念景脸上瞟了瞟,再想了想拂诺,轩墨和汤圆,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看来雾宿山风水果真不错,所以养出来的人个个都这么标致俊朗的不相关的话来。
床榻陷进去几寸,是顾念景大咧咧坐下来,他一柄折扇摇得称心应手,“礼尚往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我叫……”穆桓止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随后左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林二狗。”
顾念景神色微僵,追问了一句,“当真姓林?”
穆桓止面不改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当真叫林二狗。”
“……”顾念景动作略僵硬地收了附庸风雅的扇子,嘴角略略抽搐,附和了一句,“这名字倒是接地气。”
穆桓止不甚谦虚地点头,假言假语道:“贱名字好养活嘛。”
顾念景瞅着他的体型,不甚赞同地点头,“的确养活的很好。”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比之穆桓止和顾念景这里绵里藏针的虚与委蛇,拂诺那处的气氛,不可谓之风雨欲来的死气沉沉。就在穆桓止失踪的当天,他们一行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仍不见穆桓止。一无所获让他们在沮丧之余又生出沉重的无力感。
而距离穆桓止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天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对于一个半大的,还下落不明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个不太乐观的时间节点。未然急红了眼,但也深知自己没什么能力,所以没有添堵的在那儿哭哭啼啼,只红着一双眼,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懊恼粗了心,没及时洞察到穆桓止低落的情绪。
拂诺也难得的正经,异常的严肃起来。全然不见刚刚和汤圆在路上的打诨插科。他拧着秀眉,问未然,“最后一次见桓儿,确是在你的院子里?”这话他已问了三遍,算上这次,得是第四遍。而一遍又一遍的问,不过是自欺欺人妄图从未然给的回答中抽茧剥丝寻出一点穆桓止的踪迹来。
“是。”未然回答,从先前的“嗯”升级到现在的“是”,不一样的字眼回答着同一个问题。没什么意外的,拂诺还是没有从未然的回答中觉出一点穆桓止的踪迹来。他无法不懊恼,若不是他打了穆桓止又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穆桓止又怎会负气出走?拂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已经很久,他没有这么情绪外露了。轩墨瞥了一眼拂诺,视线扫到他愠怒的脸色后,唇线立马绷紧。
“啊!”汤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一嗓子就喊了出来,“穆桓止没事的。”
话音刚落,一屋子视线全聚到了他身上。拂诺率先开口,“什么意思?”
汤圆搓了搓手,道:“前些日子我给他结了引路绳,如果他有危险,我不会感应不到。”
“引路绳?”未然问他,“那是什么”
“以血为引,感其所在。我现在并没有感受到穆桓止淬血的引子,所以穆桓止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的安全好过一直让人提心吊胆的不安全,未然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微微松了口气的未然没想到穆桓止是否还记得引路绳的用法,而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也忽略了这种可能。
“单单依靠引路绳去寻桓儿的话,我们显得太被动,”拂诺抚了抚皱起的眉,顿觉力不从心,“我和汤圆一路,轩墨和未然一路,沿途继续找吧。”
轩墨无异议,只是跨过门槛的脚迈出去后又停住,转过头来不咸不淡的对着拂诺问了一句:“找到了怎么知会你?”
昨天他们只是在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走太远,但今天这架势,显然是不能囿于附近这个圈子来找穆桓止的。如果一方能尽快找到穆桓止并及时知会另一方,那也能让他们少走些岔路,节省些时间。再有,年关将近,要忙的事情太多。
拂诺想了想,去卧房的柜子里拿了两个窜天炮出来。这还是他念及要过春节了给穆桓止买来玩的,只不过现在它们有了别的用处。他递给轩墨一个,又摸出火折子给他,“找到了就放这个炮。”
轩墨点点头,应下了。刚准备走,拂诺叫住了他,轩墨回头,没显得不耐,只用眼神示意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说。
拂诺看着他,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欣慰的笑,他郑重道:“谢谢你。”他知道轩墨这人不仅性子冷,心肠也算不得有多温热。穆桓止口中面冷心热古道心肠的师叔不是真的他,那个面冷心也算不得温热的人才是轩墨。他偶尔的慈悲,也只是因为他无聊想要做些事情缓解而已。而从穆桓止失踪的昨天到还没找到的今天,轩墨较之以前已经发了太多的慈悲。而这次的慈悲,不再是因为他无聊,而是关乎心中担的那份责任。
轩墨 “哦”了一声,表示接受了拂诺的感谢。然后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徒弟。”
拂诺笑了,不见分外勉强。
这厢拂诺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在寻人,那边穆桓止在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不得不说,顾念景这人虽然在审美方面令人堪忧了点,但在找厨子做饭这件事上还是很值得说道的。菜做出的花样多不说,又兼具了色香味俱全的优点。显然,这顿饭对于穆桓止这样一个一顿不吃饿得慌但还是饿了三顿的人来说,无疑是在解了饱腹的问题后又能让他忘了自己当下的处境,生出恰如其分的满足感。
顾念景见他干完了盘中剩的最后一块肉,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满足的打出了一个饱嗝,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插上话了的时候开口了:“你有家人吗?”
其实救下穆桓止后,顾念景是存了十二分心思想留下这孩子的。因为这孩子让顾念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在他还是大少爷的时候,他的那个不足四岁的弟弟。但后来家中生出变故,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家中老奴拼死护了俩兄弟出来,但弟弟还是在颠沛流离的逃亡中和他失了散。而长得粉雕玉琢又圆滚滚的穆桓止,让顾念景在看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那个下落不明的跟在他身后软糯地叫他哥哥的弟弟。
但在看了穆桓止犹如大风刮过,片甲不留的横扫饭桌的吃相后,顾念景心存的那十二分心思直降了十分。
顾念景这人,向来嗜财如命,而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把财看的比命还重要。嗯,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公鸡类的守财奴。而穆桓止这顿横扫饭桌片菜不留的豪迈吃相,生生让顾念景压下了留下这孩子的念头。在他看来,照穆桓止这么个吃法,他的钱袋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左右是个半路救下的陌生孩子,自己又不是个行侠仗义的仗义之士,救了他给他一碗饭吃,自己也算得上是仁义了。现在这孩子醒了,问出他家人所在,再仁义一次送他回去,也就算功德圆满的完成了这趟仁义之举的最后一项,也能心安。
只是顾念景没想到穆桓止并没有想让他心安的想法。
“没有家人。”他听到穆桓止这样回答。
这个时候的穆桓止还没从被师傅打屁股,被内侍忽视的抑郁中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而这种委屈能让他在一个救下他的陌生人这里吃到美味的饭菜得到缓解。
穆桓止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所以他想在这里赖几天。
“要不你再仔细想想?看你也不像个没家人的。”顾念景不放弃。眼前这孩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里养出来的,而自己最近也没听手下人说过有哪户富贵被灭门的消息,所以这孩子不应该没家人啊。
穆桓止听到这里也明白眼前这人想要问出他的家人后送他走的意思,眼珠子骨碌一转,撒下了他今天第二个谎,“我忘记了。”
“……”顾念景纳闷,脖颈子挨个手刀不至于牵扯到脑部神经从而促成失忆吧?
穆桓止见他还是不说留下他的话,再接再厉,“真的忘了,”继而又耷拉着眼,小声又带有一点可怜兮兮的语气问:“你不相信我吗?”
顾念景还是不说话。但他动摇了。不过是个孩子,自己虽然不是个仁义之士,但偶尔发个善心,做个好人还是能办到的。再者,穆桓止再能吃,一日三餐萝卜白菜的供着他,还能把自己吃穷了不成?问题又绕到了起点上 ———不过是个孩子。顾念景这么想。他虽是个铁公鸡,一贯的一毛不拔,但从本质上讲,属于不怎么有原则且随心所欲的那类。就是说,在碰上涉及消财而这个消财对象还是自己乐意消费的那种时,他是很乐意消这份财的。所以这次顾铁公鸡再次丢了原则,随心所欲了一把他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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