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的嘴角一点点地勾起。
凌枫回到家的时候小姨他们已经吃完了。
今天小姨夫高开阳也在，这挺罕见的，毕竟他运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大多数日子都在出差，有时候年三十都不一定赶得上能回来。
高开阳为人特别严肃，凌枫在他面前也不像在小姨那那么随意，于是态度端正地打了个招呼。
高开阳说：“嗯，今天怎么没回家吃饭？”
凌枫说：“在同学家吃的。”
李蔓笑着说：“是夏衍那孩子对吧？”
凌枫点点头：“嗯。”
一边的高盛立刻表情嫌恶地扭开头去，那样子让凌枫不得不怀疑他脸上是不是在夏衍家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高开阳像是想起了什么：“是一直年级第一的那个？”
李蔓的脸上带着称赞：“是啊，每次都能拉第二名好多分呢，多乖的孩子啊，长得也好，不比我们小枫差。”
凌枫故作稳重的表情有点裂。
高开阳点点头：“嗯，你们俩都好好向人家学学，尤其是你凌枫，你爸妈前两天跟我联系了，初三了让我好好督促一下你学习。”
凌枫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们联系你了？”
“嗯，所以我才特地回来看看你的情况。”
“他们怎么不直接联系我？”凌枫近乎是吼着喊了一句。
“小枫。”李蔓的表情有些紧张。
“他们研究所里有规定，一段时间只能打一个电话，前两天刚好他们找我有其他事，就直接打给我了。”高开阳平静地说。
凌枫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然后靠着门板缓缓地滑下去，一起滑下来的，还有他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
也就是这样了，他的父母，宁可打电话给别人也不愿意和他直接说，不问他过得怎么样，不问他开心还是难过，唯一提到的，就是学习。
似乎从小到大，他和父母，除了学习以外，就想不出其他的话题了，而在他全线放弃学习之后，这仅有的话题也不存在了，他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体育，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外星系的事物。
他静静地坐着，眼泪落下来一滴之后，就像是枯竭了一样，再也掉不下另外一滴了。
这时，门外传来小姨轻声的呼唤：“小枫，你没事吧？”
凌枫不想让这个和他母亲长得极像，又远比他亲生母亲更像母亲的女性担心，于是出声回应：“没事，小姨，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姨像是叹了口气：“小枫，别恨你父母，他们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凌枫打断她，“小姨，我都知道。”
“哎，好吧，不管发生什么，小姨都站在你这边。”小姨说。
“嗯，谢谢。”凌枫的眼睛又有点酸涩。
小姨走了，凌枫又呆坐了好一会儿。
忽然，他站起来，走到书桌边坐下，他的书桌很干净，倒也不是整理得很干净，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东西，空荡荡的干净。
只有一个相框静静地立在书桌的角落里，有相片的一面被人压在桌面上，翘在空中的支架上积着一层薄灰，像是有一阵没被人触碰过了。
凌枫盯了那个相框一会儿，还是没去碰它，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今天的数学作业摊在桌上。
他回想了一下今天夏衍跟他说过的知识点框架，又拿出那张体系图对照一了下加深记忆，这才拿出笔开始写。
因为作业有些难度，他又是刚刚上手，所以做得磕磕绊绊的，有些题还是一头雾水，有些题能有个模糊的想法，有些题能写出个一点两点，而有些题，他惊喜地发现，他能做出来了。
灰暗的心情顿时亮堂了些。
第一遍做下来，有三分之一的题被填满了。
“凌枫选手正在大开杀戒！”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捋起袖子，又拿出那张体系图，对照着去做那些有点思路的题，然后又攻克了几道。
看着作业本上一点点被填上的空位，凌枫挺高兴的，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的成功。
第一个蹦到他脑海里的，就是夏衍。
然而等他掏出手机，又顿住了。
他没有夏衍的联系方式。
多新奇啊，他都去夏衍家蹭过两次饭了，居然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潜意识里，凌枫始终认为他和夏衍不是一路人。
就算最近这两天接触比较频繁，在凌枫眼里也只是暂时的，等夏衍的手臂上的伤一好，他们两终归要重回陌路。
不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和夏衍以后就要分道扬镳，凌枫的胸口有些堵。
意识到这个事实，凌枫有些震惊。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夏衍这人，长得好，性格也不坏，不像看上去那么无聊，还教他数学，多好啊！
凌枫越想越觉得夏衍这人挺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冲回夏衍家把他的手机号、微信号、微博号、脸书号各种号一股脑全加上了。
然后他转念一想，为什么夏衍就不问他要联系方式呢？
夏衍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啊？
他的心情又一下跌进了谷底。
他皱起了眉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忽然他看到一个号码，上面的备注是：老徐一号僚机。
哼！谁还没不是个小公举了？
用不着他夏衍操心。
凌枫用力地点了屏幕上的拨号键，等着那人接电话。
那人接得挺快的，耳边突然响起 “喂”让凌枫有些恍惚，这声音听上去咋这么耳熟呢？
那边的人没等到回应，又“喂”了一声，凌枫赶紧说：“你好，我是老徐的学生，你有印象吗？”
“嗯。”那人说。
凌枫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但还是按下了心中的不确定感，说：“是这样的，我们要约个时间见个面吗？你要不要先试一试我现在的水平，因为我现在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差很多。”
那人淡淡地说：“不用，今天我已经试过了。”
凌枫一脸懵逼：“啊？”
“我是夏衍。”
“……我靠？！”凌枫手一抖，手机掉地上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凌枫一手撑在桌沿上，一手尴尬而僵硬地在空中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看着地上的手机的眼神就跟看着一个□□包似的，心跳直奔一百二，险些就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了。
什么情况？
怎么会是夏衍？
被老徐坑了？
这俩联合玩我呢？
凌枫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玄幻了。
他颤颤巍巍地捡起手机，瞄了一眼屏幕，计时还在跳，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包”凑到耳边：“呃，喂，呃，你，哪位？”
凌枫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呼一个巴掌把自己弄晕过去算了，这咋又结巴上了呢？
“呵。”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也不知是透过电话线声音有些失真还是怎么，凌枫总觉这笑声带着点魅惑，他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我是夏衍。”那人刻意放慢了语速说。
“……”凌枫有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好一会儿才定定神问：“老徐推荐的人就是你？
“你觉得还有谁能拯救现在的你？”夏衍的语气挺淡然的，内容却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凌枫想顺着电话线过去掐他脖子。
“我不需要人拯救。”他说。
夏衍说：“那你打这电话干什么？寂寞了？”
寂寞你妹！
之前还因为夏衍不问他要联系方式耿耿于怀的凌枫小声吼了一句：“你别瞎说！”
“你不用找别人。”夏衍说。
“什么？”
“如果我都救不了你的成绩，你找谁都没有。”
——所以不要再去找别人，只看着我跟着我就好，我会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凌枫乐了：“夏小衍你这么自恋你的迷妹们知道吗？”
夏衍没搭理他：“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做完了一半多呢，再多我怕教我们数学的老先生一下子承受不住。”凌枫嘿嘿地笑了笑，空着的手在作业本上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衍说：“嗯，不会的记下来，我明天跟你讲。”
“是是是，谨遵夏学霸指示。”凌枫说。
“嗯。”
电话两边忽然静了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凌枫还处于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这会儿不太想挂电话，只得没话找话：“夏小衍你微信也是这个号码不？”
“……”夏衍沉默了一下，说，“是。”
凌枫没起疑，应了一声说：“那我待会儿加你，你记得回啊。”
“嗯。”
“你有贴吧号吗？”
“……没。”
“你之前还看贴吧来着。”
“……没账号。”
“哦……”
“我有事先挂了。”
夏衍忽然说，然后凌枫耳边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嗯，有猫腻！
凌枫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