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额娘,我不要额娘走!四哥,为什么逝去的要是我额娘,额娘还年轻……我要额娘……"
生死无常,谁能说出其中缘由?胤祥的质问让胤禛也怀念他的佟额娘,为何他的佟额娘要那么早就离开他呢?
相同的经历,一样的悲伤,让胤禛和胤祥的心贴得更近了。
胤禛日夜不离陪在胤祥左右,胤祥又在胤禛怀里哭过好几回。随着敏娘娘下葬,胤祥的情绪到达低谷,胤禛愈加絮叨劝解胤祥。
闰七月初二康熙谕礼部下诏:"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
胤祥的额娘至此终是有了正式的册封,倒也衬得她生前的荣耀。
敏妃安葬后,胤祥又在胤禛的怀里大哭了一次。胤禛依然温柔地在胤祥耳边说着劝慰之言。胤祥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逝者已矣。
他该接受现实。
康熙又颁布巡幸塞外的旨意,这一次,他要求随驾的皇子有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
胤禛这次没有再对康熙说不要一起出去了。不过,这一次,康熙却不是为的让胤禛陪伴自己。
康熙也是怜惜胤祥的,丧母之痛,康熙也经历过,他带胤祥去塞外,是想要让胤祥散心,见到广阔无边的草原,胤祥的心胸也可以开阔一些,有助于消散他心中的悲痛。而胤禛和胤祥的兄弟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的好,康熙不会在这种时候,拆散这对兄弟。
尽管康熙见到时刻伴随在胤祥身边的胤禛就会暗暗咬牙。
这孩子对老十三倒真是尽心尽力,比伺候他还要殷勤!
然而,牙齿发酸是发酸,心中气恼是气恼,康熙到底还是一名慈父,又是英明的君王,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情绪就分不出该怎么处理事情了。
同时,该当提醒某人注意的事项,康熙也不会忘了。
康熙宣胤禛入宫。
"儿臣胤禛恭请皇阿玛圣安。"
虽然康熙数次告知胤禛,私下里可以免去这些繁文缛节,胤禛却坚持着这些基本礼节。康熙拗不过胤禛,就由着他去了。
衣领处透出的一抹洁白,同往常一样,让康熙喉咙发紧。
真正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体能够有什么魔力,十多年了,这个孩子都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体格大变,却依然能够于不经意间引诱他。
康熙定定心神,让胤禛到自己身边来。
"这次巡幸塞外,带你和老十三一起去,知道原因吗?"康熙问胤禛。
"您想让十三弟散心,让我陪着劝慰他。"
"你清楚就好。老十三是个好孩子,你同他要好,宽慰他,他心里会舒坦些。"康熙笑道,"但你也不要同他太亲热了,明白吗?"
胤禛不解,问道:"为什么?"
康熙斜睨胤禛一眼,"真不明白?"
胤禛迷茫地摇摇头,"不明白。"
康熙恼道:"你同老十三太亲热了,我心里不舒坦。"
胤禛愣了愣,有些明白了,又好像还有些不明白。他呆呆望着康熙。
康熙瞧着胤禛的神态,心中一动,俯过身,亲了亲胤禛的薄唇。
"我心里虽不舒坦,但清楚你和老十三只是兄弟情,所以不会阻止你同他交往,可你也不要太刺激我,切切不可和他做这般亲密的事情,明白了吗?"
康熙其实真不愿意胤禛同胤祥交往,亦想将胤禛关到宫殿里,谁人也不让见,可是,他更不忍心看到胤禛孤单,因而,即便是他牙齿发酸,他也不会阻挡胤禛交友。
胤禛终于完全明白了,他冷脸染红,呐呐难言,"您想得……真……多……"
康熙冷哼一声,再次殷殷叮嘱胤禛:"记住我说的,和老十三往来可以,但交心的程度可不能越过了我们去。"
"是。"胤禛在康熙期待的眼光中,点头。
闰七月,康熙带着皇子们,以及部分王公大臣,开始巡幸塞外。
胤祥这时心境已经明媚起来,离开京城,去到广阔的草原,他逐渐恢复往日的爽朗。
康熙先要去喀喇沁草原宴请蒙古亲王。
胤祥这日在草原上骑马,忽而有一只受伤的鹰朝着他的方向坠落。胤祥救起了那只鹰,又带它回去疗伤,伤势略有好转,那只鹰就自己飞走了。胤祥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其后的一天,他骑马时,却有一只鹰在他身边盘桓不去,胤祥记起前事,推测这只可能是之前受伤的鹰,胤祥友善地同鹰交谈起来。
胤祥是不懂鸟语的,也不知道那只鹰是否听得懂他的话。
这样的交流,胤祥是有过经验的。多年之前,当他额娘还在,他年纪比较幼小,玩闹多余学习的时候,胤祥曾经与一只小鸟交过朋友,胤祥还为他的鸟友取名为"小黑"。后来年纪见长,胤祥又开始上学,小黑也做了阿玛,继而又做了玛法,胤祥逐渐失去了儿时的那股心性,小黑的一家人久而久之也都离开了他们曾经居住的鸟巢,胤祥和他的鸟友就此遗忘在岁月里。
这日同鹰说话,让胤祥记起了那段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日子。胤祥甚是怀念,不由像当初对待小黑那般看待这只鹰,胤祥也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黑影。
黑影好似也有灵性,胤祥同它说话,它也会或飞舞、或扇动翅膀来给与胤祥回应。
停留在喀喇沁草原的时日里,胤祥大多数时间都跟他的新朋友黑影一起度过,好似他幼年时那样。黑影待胤祥也亲厚,还带胤祥去了它的鸟巢,见了它的家人。
胤禛知晓胤祥和小黑的往事,这段时间,胤禛见到胤祥整日与鹰一起玩耍,瞧着胤祥脸上欢快的表情,心中暗暗怜惜胤祥,由着他这么玩闹,没有对胤祥多说什么。
没几日,天气陡然变得十分恶劣,又是暴雨,又是狂风。这一天,风雨骤起,胤祥担心他的好友黑影及其家人,便在风雨交加中奔去林子,寻找黑影的家。
黑影不知道去了哪里,胤祥只在鸟巢中看到瑟瑟发抖的小雏鹰。胤祥心生庆幸,幸好他来了。
胤祥好不容易从树上将黑影的家人救了下来,风更急,雨更大,他被风吹雨打,阻碍了回去的路,胤祥心生后悔,不该这般莽撞地独自奔跑出来。
他若有事,黑影又不在,他怀里的这些小雏鹰该怎么办呢?胤祥不由裹了裹上衣,将鸟巢护得更加严密一些。
正当胤祥焦急不已,艰难地往回走时,他看到他的四哥来寻找他了。
胤祥喜不自禁,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冲刷入雨水里。
胤祥自幼就与这个哥哥有所往来,但幼年时,他心中对于那些哥哥们的认识和感情,是没有太大区分的,他一般敬爱兄长们。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胤祥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这位哥哥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额娘病逝,兄弟们都安慰过他,但只有四哥一直在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这会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跑到了这里,也只有四哥出来寻他。
胤祥朝着胤禛跑去。而胤禛此时也见到了他。胤禛跑过来迎接胤祥,首先便问他有没有受伤,语气是说不出的担忧与急切。
"没事,我没事!"
得知胤祥没有出事之后,胤禛稍稍安心,接下来就是滔滔不绝的念叨:"你没看到外面的天气是怎么样子的吗?这样天气你跑出来做什么?身边还不跟人!你有没有将四哥放在心上?有没有顾虑到皇阿玛?……"
胤禛一边责备胤祥,一边又为他披上蓑衣、雨具,为他遮挡风雨,全力护着他。
胤祥回忆起幼年时与胤禛相处的场景,又想起额娘去世后,胤禛每日拥抱他,给与他安慰。胤祥看着胤禛并不伟岸的胸膛,却觉得安全无比。只要有这双肩膀撑着,该当可以保护他毫发无损吧。
胤祥将鸟巢塞到胤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同胤禛撒娇:"四哥,抱着。"
胤禛正在数落胤祥,猛然怀里被塞了一个东西,忙问胤祥:"什么?"一边看看手中之物。
"四哥怀里温暖。"胤祥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他想要给与黑影的孩子们庇护,而事实上,他自己更需要四哥的庇护。
胤禛懂得胤祥的意思,胤祥觉得比起他自己,胤禛更能给与这个鸟巢保护。
胤禛气笑道:"你不比这些小鸟金贵?四哥要护着,也是护你。你若出事,我将这些小鸟炸了、蒸了、生生活刮了。"
"我长大了,可不好意思给四哥抱着走!"胤祥爽朗一笑,"四哥别唠叨了,快走!赶紧回去,我要泡热水澡!"
虽是大雨磅礴,看不清胤祥脸上的神采,然而,胤禛想,此刻,他这个弟弟双眼中的光彩一定夺目非常。胤禛相信过不了多久,他的十三就会恢复神采飞扬,继续成长为文武全才。
"十三弟,你要记住: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爱你,你就不该自轻自贱;若是这世上连一个爱你的人都没有了,你更该自尊自爱,自立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