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原先在岛西发展新能源,如今那里早就成了别人的领地,展家又是主重工业和制造业。物归原主,话说得好听。何安的心思原本就不在这上面,只不过听了那话还是觉得好笑至极。
何安暧昧着不答应,反而说起展润在安照市的小生意,说下次给他引荐个人方便行事。展润听得心花怒放,本来他就对展照宗有二心,回去乐得添油加醋一番。
等送走了展润,何安随意往窗外一看,才发觉天早就黑透了,开始下起濛濛的小雨。东川的冬季雨水很多,又冷又湿的,何安刚来此久居的时候很不习惯。
许腾敲门进来告别,明天就是元旦小长假,何舒华去了瑞典,外公外婆旅行未归,何安前些日子就让许腾定了去李外公那儿的机票,这会子他进来问要不要让司机师傅晚些下班,先送他去机场。
何安说许腾不近人情,“这时候谁不是归心似箭了,你还让人加班。让他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去。”
许腾见他疲惫地捏着眉心,忍不住问:“要不让如灏来接你?”
何安温温地笑道:“他回父母家去,又不顺路,接了再回去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许腾惊讶地问:“你们不是一起去啊?”
何安好笑地说:“对啊,干嘛这副样子。”他想说他们每年元旦都不是一起过的,许腾都知道,怎么今年大惊小怪的。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何安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啊!是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往年都是两人共度庆祝,第二天再各自回家陪家人。
何安恍然大悟似的,怪不得最近明明一切进展顺利,他还老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事没做好,可翻来覆去地查看项目细节和展家的计划,都找不出什么纰漏。原来是在这儿。一般何安从十二月中就开始准备纪念日的场地和花样,确保每一年都是不同的体验,没想到今年居然忘了。
许腾看何安神色有异,心想这两口子大概又闹别扭了,他还好死不死地冲上去问,白惹得何安尴尬。于是许腾识相地告辞回家抱老婆孩子去。
何安心里确实尴尬。他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展家即将收入囊中,越到最后越是不能放松,他压力大得晚上连做梦都围着这事儿打转。潜移默化地就……忘了……
可现在补救也来不及。已经六点多了,就算他去超市买菜亲自做饭,等他们吃上饭估计也得半夜了,外面的餐厅这会儿……非要预定的话当然会有,但未免太兴师动众。
何安思索再三,反正他们也不是刚热恋的小年轻了,纪念日不纪念日的也无所谓。他宽慰自己一番,一拍桌子抓起车钥匙就准备跑路。
还没到踏出办公室门,李如灏的电话就来了。
“安安,下班没?”
何安有点心虚,李如灏不会以为他今年也准备了节目吧……“还没呢,今天估计又得加班,你有活动就别等我了。”
李如灏那边的环境听起来有些空旷,脚步声特别明显,他说:“这么努力,今年最后一天还加班?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上来找你。”
整栋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如灏来得很快。
他一上来便凑过去偷了个香吻,“员工走光了你这老板怎么还要干活,快跟哥哥我回家。”说着李如灏要去整理何安的公文包,“哟,动作还挺快,自己都理好了。肚子饿不饿?”
何安撇嘴道:“有点。”
“走,回家。”
一路上李如灏也没提起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何安稍稍放心。现在雨停了,他将车窗降下一条缝,潮湿的空气带着寒意跑进来,吹得何安一哆嗦。
虽然是他自己疏忽没有准备纪念日,但瞧李如灏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爽快。
浅眠中,何安隐约觉得好像已经到家了,等他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却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他们原来住在市中心的复式公寓里,有统一的地下停车场。眼前显然是一个小型车库,隔壁还有两个车位。
李如灏撩撩他被后来的细雨沾湿落下来的刘海,“醒神了。”
何安揉了揉眼睛,“这是……锦逸风庭?”
“对。装修完都放了两个月了,今天来看看。”
何安解了安全带要下车,被李如灏拦住说:“等等,从前门进。”
罢了他拉着何安的手绕到正门。
这套房子何安跟李如灏都参与了设计过程,小到花草大到格局都可谓是了如指掌。装修完毕后何安过来收房巡查过一次,只是草草地看了下完工程度。那时他还没有“这是我的家”的直观意识。
直到眼前这一刻。前庭草坪上的花草渐渐长成,移栽的榕树下有三四个轮胎制成的秋千和跷跷板,浅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是绿汪中的小河,信步而去推开小围栏就是门庭。屋檐上垂下暖黄的小灯笼,幽幽暗暗不甚清晰。
晕开的灯光在等人回来。
何安惊喜地看向李如灏,发现对方也含笑低眉注视着自己。
“家里全都布置好了。”
进门后何安才明白什么叫“布置好了”,不是简单地把家具和装饰摆在该摆的位置,而是门口一块印着“I LOVE MY FAMILY”的黑白地毯,是茶几上没有规整的小零食和画板蜡笔,是床头柜上点了一半的蜡烛。
是充实而凌乱的家的气息。
李如灏亲手做了一桌东南亚菜,以及饭后的小蛋糕。没有传说中的蜡烛和鲜花,只有两个裹着同一张毛毯依偎在一起吃着花生米看旧电影的伴侣。
他们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再也不会哭泣,可电影最终,Ennis将自己的衬衫包在Jack带血的衬衫的外面,紧紧地抱着呜咽的时候,何安忍不住把头埋在李如灏的颈间流泪。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他才鼓起勇气说要保护他。
李如灏眼里带着水汽,一下一下拍着何安略带颤抖的肩膀,他忽然后悔为什么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选了这样一部片子。
这部电影他们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每一个年龄段都体会出新的情感和意义。好奇过,怜悯过,然后变得心酸,哀伤和无奈。
现在是后怕和庆幸,对比一个悲剧,联想半年前的分手,李如灏吻着昏昏欲睡的何安,想,幸好幸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电影:《断背山》
第27章 第27章
元旦假期何安一早就去了秦外公那儿陪老人家,李如灏则回爷爷那边。头一天下午李如灏的亲舅舅秦向勉夫妻俩和两个儿子秦礼、秦尚也从首都飞过来团聚,只有二儿子秦慕在国外没能回来。
这一大家子里虽只有何安一个外姓,但兄弟几个都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相处起来也颇为自在。
何舒华今年之所以去了瑞典,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是瑞典人,关系定下来之后何舒华便同他的家人一起过圣诞和跨年。秦向勉的妻子还嗔怪说何舒华单身了几十年,终于又有了爱人,却不带回来给他们瞧瞧,亏得秦老爷子、秦向勉还有秦佳茹那么疼她。
这话逗得几个大人哈哈大笑,结果矛头全转到了何安身上。
何安见过何舒华的男友几次,不同于他父亲的温文尔雅,这位男士和他的瑞典农场一样,豪放憨厚,带着生活的温馨。斯人已逝,何安舍不得母亲为了自己和公司日夜奔忙,如今她想开了要向前迈进,他怎么会不支持呢。
饭后被秦家爷仨拉着玩牌,秦舅妈出门会友去了,秦外公则泡了壶茶坐在自家小孙子边上观战。一个晚上何安输了小一万,秦尚说何安有得必有失,老公孩子全有了,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合该在牌桌上放放血。
何安细想想,秦尚这话说得确实在理,可他怎么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呢。
隔天李如灏和他父母也来拜访秦外公。李如灏被打发出去买酒酿,何安陪他一起。
冬日的傍晚萧索地很快,五点半天就黑了。何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耳朵被冻得没有知觉,李如灏帮他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戴上,自个儿也跟着套起来。虽然迎面的风还是会钻进帽子里,可相比之下暖和不少。
他们出门时都没有带手套,李如灏只能□□出一只手提着购物袋。没耍多久帅他就撑不住把袋子跨在手腕上,手也伸进口袋里。何安玩闹地跟在他后面,笑他像个老大爷。李如灏假装生气地用指节捏住他冰冰凉的鼻尖。
打闹一番后李如灏正色说:“今年过年把你妈还有你外公外婆一起接去我们家过吧。”
有一种代代相传的想法,认为除夕夜只能一家人一起过,从小家到大家族皆可。但再好的朋友也紧紧是朋友而已,凑在一起过年总归不是太好。
何安几乎立马就拒绝了。
李如灏不大高兴,“再过几个月孩子都要出生了,这亲家爸妈们也都是认下的,怎么不能一起过年了。”
何安说不出个所以然,岔话题倒岔得很溜。
晚饭时候李如灏又向几位长辈提了这个建议,秦佳茹听了直说好。秦舅妈就失望了些,他们家早就定了过年去热带旅行,已经预约了特色酒店和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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