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 (歌于拂晓)

　　该讲究的时候就要讲究，该将就的时候就要将就，就看要做的事值不值得了。像这段时间，他天天在张景棠这里睡气垫床，非常习惯，十分舒坦。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假期的第一天清早，严文熙就和张景棠去火车站坐高铁，先到了离老家小镇最近的县城火车站，然后严文熙在县城的租车店租了一辆越野车，跟着导航开到了小镇上。他们在小镇的小旅馆办理入住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趟旅程几乎花了一整天。
　　小旅馆只有最常见的标准间，一个房间摆两张单人床，内带一个简陋的卫生间，虽然房间里摆着箱式的电视机，但只能收到很少的频道。这个房间让严文熙想到之前他和张景棠去W乡时住的地方，简陋得很有亲切感。
　　赶了一天路，就算体格强健的严文熙也觉得有些累，而张景棠身体一直不太好，此时已经困极了，他进了房间就去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番，钻进被窝里马上就睡着了。
　　严文熙接着去洗漱，等他换好了睡衣出来，张景棠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他的刘海散在脸的两侧，好看的眉眼在小旅馆昏黄的灯光下更加显得柔和。
　　虽然之前他很频繁地在张景棠家留宿，但气垫床毕竟是摆在客厅里的，他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近距离观察张景棠的睡颜。此时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在心里数着他呼吸的节拍，不敢让任何旖旎的念头打扰此刻的宁静和美好。
　　他真的很喜欢张景棠，哪怕只是看着他的睡颜，就开心地忍不住想微笑。
　　严文熙悄悄地拿出手机，将快门声关掉，偷偷地拍下了张景棠此时的睡脸。然后他迅速地收好手机，在心里默念：阿棠，原谅我。
　　“晚安，阿棠。”
　　小声地说了这一句，严文熙关上了灯，接着月光摸黑爬上自己的床，也睡下了。
　　第二天，严文熙醒来时，张景棠还在睡，看起来的确是前一天太累了。
　　快到年底了，天气已经很冷了。小旅馆里没有装空调，不过也人性化地放了一个小太阳暖风扇。只是这东西必须要有人在旁边才能开，而且睡觉的时候得关掉，怕引起火灾。此时房间里还是很冷，严文熙爬起来时也打了个哆嗦。
　　起来后，他赶紧换上外出的衣服，套上外套。接着，他将暖风扇打开，放在张景棠床边，这样等张景棠起床换衣服时，就不会那么冷了。张景棠的体质不好，所以天气冷的时候更加需要注意。
　　严文熙靠在自己的床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大概等了有一个多小时，张景棠才睡醒。他闻声看过去，看见张景棠抓着被子边打哈欠，注意到自己投去的视线后，又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笑了笑。
　　“早上好，文熙。”张景棠和他打招呼，“我睡太久了，现在几点了？”
　　严文熙看了一眼手机的右上角，答道：“九点多了。”
　　张景棠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了床边的小太阳，又对他笑了一下。
　　见张景棠拿起了他自己的衣服，严文熙识趣地侧过身，低头看手机上的新闻。过一会儿，张景棠洗漱完毕，过来叫他出去吃饭。
　　“我带你去吃绿豆粉，算是我们镇上的特色早点吧。我在K市没有见过，不知道你吃没吃过？”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严文熙也有些好奇。他以为绿豆粉是像豆渣那样，将绿豆磨成粉然后冲开喝下。结果，跟张景棠到了小旅馆不远处的小餐馆里，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而是一种黄绿色的宽宽厚厚的粉条。
　　这家小餐馆里的做法是将粉条用开水煮熟，然后捞出放入事先调好的汤底中，再浇上一大勺油辣椒，一碗红滋滋的绿豆粉就上桌了。
　　张景棠很开心地将油辣椒和绿豆粉拌匀，跟严文熙说：“我小时候就是天天早上吃绿豆粉，离开家乡后就没有吃过了，挺遗憾的。你尝尝，看口味合适不。”
　　“这……阿棠你能吃这么辣的吗？”严文熙蹙眉问道。
　　虽然说张景棠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他后来在K市落下病根后，体质就一直不好。在临水镇相识后，严文熙就没见过他会吃这么辣的东西，有些担心他现在受不住这么。
　　本来还挺开心的张景棠，听到严文熙这么问，停下了准备夹粉条的手，然后他侥幸地问：“就吃一顿应该没事吧？”
　　看着张景棠期待的目光，严文熙最后还是没有让老板换一碗不辣的来。然后他吃自己这碗绿豆粉的时候，觉得辣的够呛，不禁十分担心起张景棠的肠胃。
　　吃过早饭，两人买了些扫墓用的香火蜡烛和纸钱，严文熙开车将张景棠送到小镇外的坟山。车子只能停在山下，要去山腰的坟地还得靠双腿走过去，而张景棠不肯让严文熙跟着自己上山。严文熙想着他可能想和父母单独说话，也就没有强求，自己在山下等着他。
　　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严文熙在中途就开始担心起来。毕竟张景棠身体不好，山里不仅冷还湿气重，就怕张景棠即使穿得够多还是会受凉生病。但是这次是张景棠离家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第一次回来给父母扫墓，他也不想贸然去打扰。
　　终于等到张景棠出现在视线中，严文熙立刻迎了上去，才走近就发现张景棠的鼻尖发红，显然是被寒气冻着了。
　　“冷不冷，阿棠？”严文熙担心地问，后悔自己没有准备一壶姜汤或者红茶带过来。
　　“还好。”张景棠虽然这么说，但说话间都带着鼻音，“你等久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话想跟我爸妈说，回过神来就这个点了……”
　　“我没事，你别冻着了，赶紧到车里暖暖。”严文熙说着，揽着他的肩，将他带上车，因为车上一直开着空调，很是暖和。
　　开车回到小镇后，严文熙赶紧找了家餐馆，跟老板要了一碗姜汤给张景棠喝，顺便在那里提前吃了晚饭。吃完饭后，他和张景棠一起回到了小旅馆，接着催张景棠去洗了个热水澡，完了就让他钻进被窝里裹着保暖。
　　“真的没事啦，你别太担心了。”张景棠缩在被子里闷声说。在严文熙的要求下，他只能露出眼睛和鼻子，连下巴都给埋进了被子里。
　　“你身体不好，要格外注意。”严文熙听不进劝，还是很担心。
　　他将小太阳也给开着，放在张景棠床边，将张景棠的脸照得红红的，打算一直开到睡觉前才关掉。
　　“现在不冷了吧？”严文熙问他。
　　张景棠拿他的关心没有办法，笑着说：“嗯，挺好的。不如说，还有点热。”
　　严文熙这才放心一些，在自己床上坐下，看向张景棠。
　　“文熙，我想清楚了。”张景棠回望着他，跟他说，“你上次说，资助我去国外学习，我决定要去了。”
　　“嗯。”
　　张景棠的眼睛弯弯，他说：“我也想成为更优秀的人。谢谢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设计以后肯定会名扬天下。”严文熙肯定地说。
　　两人又就出国留学的事情聊了很久，严文熙之前就有去打听这个事，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张景棠同意，现在就将他了解的情况还有做的安排跟张景棠说了。聊完之后，他们又看了一会儿当地频道的各种奇怪新闻，夜深了就洗漱睡下了。
　　半夜，严文熙在睡梦中听见张景棠的哼哼声，立刻就醒了过来。他起床开了灯，看见张景棠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脸上还在不停地出汗。即使严文熙已经将他能想到预防张景棠生病的事情都做了，张景棠还是病了。
　　“阿棠，你哪里不舒服？”严文熙很紧张地走过去问。
　　张景棠有些吃力地抬头看他：“胃里闷闷的疼。”
　　“是不是吃辣吃坏了？要去厕所吗？”严文熙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扶他。
　　“不……不是那种肚子疼。我刚才去了厕所，但是没用。”说着，张景棠干呕了两下，“现在有点恶心……”
　　“去厕所吐，吐出来说不定会好些。”
　　说着，严文熙就将他扶起来，带他去厕所。张景棠是呕了些出来，可还是没有缓解胃里钝痛的症状。
　　“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严文熙当机立断，凭自己的强健体格，直接将略瘦的张景棠抱了起来。张景棠也是被肠胃的钝痛给折磨得难受极了，毫无意识地就这么被严文熙抱上车，送到了镇医院。
　　深夜值班的急诊医生问了病情，又做了些简单的诊察，发现张景棠还有些发烧，于是判断这是肠胃性感冒，给张景棠开了药。还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症状有些急。
　　严文熙倒来温水，喂张景棠吃了药，就将他带回了小旅馆照顾。
　　虽然吃了药，暂时止住了腹泻和呕吐，但胃疼的症状却不会一下子就消失，张景棠还是很难受，躺在床上咬牙忍着。严文熙看着也很心疼，只能隔着被子帮他揉着胃部，缓解他的疼痛感。
　　“阿棠，这样感觉好些吗？”严文熙低声问他。
　　张景棠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吃了药过会儿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