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这样到底算不算绑架?不是犯法的吧?”
胡先生说:“胡说八道,和绑架有什么关系?钱也留了,纸条也留了。这是买。”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一小叠钞票。原来他和胡女士怎么哄骗胡妈妈都不能让她回家,于是他们俩打算趁着胡妈妈熟睡,把她搬运回去。为了避免“绑架”的罪名,两人留下一笔钱当作胡妈妈的“出场费”,竟然以为这样就能大大方方地把人带回家。
胡女士问:“但是那个野小子真的能明白我们的意思吗?”
胡先生说:“他不明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姐姐醒来我们和她解释就好了。她本来应该自愿跟我们回去的,她有作为家人的义务,现在我们付了出场费让她跟我们走,难道这不是我们有情有义吗?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们这样有良心的人了,这就叫仁心。”
“对对对,是有情有义。哎呀,也就只有你能想出这样周全的方法了。”
“哈哈,可不是我吹嘘,这方法我至少能称为第二人,前面最多也就只有一个。”
“咦,难道这不是你原创的吗?”
胡先生竟然还引经据典起来:“姐姐,所以你还是看书看少了。你不知道吧?历史上也是有这样的事情的,虽然也是小地方传出来的。因为那地方太穷了想要发展旅游业,所以凑钱把列宁的遗体从俄罗斯买来借放在自己这儿,由此发展经济。虽然我们做不出这种壮举,但是也能效仿古人的精神一二,算是体现了我们从绝境求生的决心不是吗?”
被他这么一解释,胡女士真的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一下子就有了信心。她很高兴,一边拍手一边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照你这么说,我们是大义之举,成功了说不定以后也能写成书呢?”
“写成书这种事还远着呢,当然如果能写成书我也不会介意的,哈哈。”
(*买列宁:取自阎连科《受活》中的情节。)
两个人越说越开心。门外的胡不成越看越气愤,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傻的人?他怎么能让这种人肆意妄为地欺负呢?如果被他们得逞了那就真的毫无天道可言了!他头脑一时焦急,救母之心急切,冲出来拦住绑架犯,大吼道——
“干什么呢!你们要带她去哪?这是犯法的!”
胡先生吓得手一缩,他正要背起胡妈妈,惊吓之间差点把胡妈妈摔下来。胡不成眼疾手快把母亲往自己怀里护,胡女士眼疾手快地加入了争夺战,从她喉咙里发出塑料哨子一样尖锐的叫声:“野小子,放开!我们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胡不成被“野小子”吼得一愣,他本能地把手缩回去不敢再动。
胡女士迅速地从激动的情绪里反应过来,她完全不害怕,反倒得意洋洋地说:“我们是付了钱的,这是出场费,这可是历史上也有的事情。”
胡不成无奈地说:“买列宁只是个虚构的故事,并不是真的有这件事。列宁现在还好好地躺在莫斯科红场上呢。如果真的把列宁买来了,难道不会引发国际上的争端吗?书上说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的?书里面的买列宁行动最后也失败了,舅舅,你没把那本小说看完吧?”
胡女士瞠目结舌:“这是真的吗?弟弟,他说的是真的吗?”
胡先生有点尴尬,他挠挠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胡不成笑道:“看书要看完啊,舅舅。就连我这样不成器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呢。”
胡女士气急败坏:“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这时候门外有了第四个人的脚步声。两个外人吓得一哆嗦,以为是警察要上门了。
贺亭林提着包好的药从门口进来,他在楼梯口就已经听到了吵架的情况,脸上的表情从严肃转为了冷酷。胡不成见他进来喊道:“师父你来看看妈妈,这么大的动静她也醒不过来。”
贺亭林上前检查脉搏,他在桌子上看到一杯残余的牛奶,拿过来轻舔尝味:“应该是普通的安眠药。我可以通过催吐让她吐出来,但会对胃和神经有影响。她呕吐的症状刚刚转好,又出现神经性的头疼,安眠药对她的伤害会很大。”
胡女士嘴硬道:“你是谁啊,有什么权力管别人的家务事?”
贺亭林站起来,朝她伸手:“胡女士,麻烦你把背包给我吧,我想你也不会希望我抢过来。”
他气场极强,说起话来不怒自威。胡女士心有戚戚地将肩上的小包递给他。贺亭林在里面找到了一小瓶药片,他辨别出药物的成分,对胡不成说:“没事,剂量不大。不成,你拿一支筷子来给我。”
胡不成把筷子拿给贺亭林,一只手扶着母亲方便贺亭林催吐。筷子伸进胡妈妈的喉管,掏了好一会儿胡妈妈突然抽搐着发出剧烈的干呕声。贺亭林迅速撤出筷子,她紧接着呕出了一口稀薄的混合物。混合着胃酸臭味的牛奶洒了一地。强烈的刺激把胡妈妈闹醒了,她显得昏昏沉沉的,萎靡地看着周围的人,脸色惨白可怕。
胡不见状气得咬牙跺脚,一把将门锁住,说:“你们俩休想离开,我现在就去报警!”
这两个人见逃走不成慌了,眼见胡妈妈逐渐清醒过来。她虽然没有精神,但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扶着腰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浑圆,血丝布满了眼球,乍看如冥府里来的恶鬼一样可怕。胡女士吓得跌到在地上,哇地哭出来——
“你别吓我呀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我是走投无路了呀。”她双腿发抖,裙子都快从腰上掉下来了,丝袜勾在门槛里扯出好大一条口子。这模样显得比胡妈妈还要狼狈。
胡妈妈激动地轮着巴掌就打:“你们倒是有出息了呀,还想到把我迷昏了,胡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真是投错胎了才摊上你们这样的兄弟姐妹!”
她气得喘息不匀,胸口一跌一涨的,安眠药的效力还没有褪尽,挥个巴掌都让她耗尽力气。
两个女人对坐着,气喘吁吁地相对互骂——
胡女士抽泣:“你怎么那么讨厌,呜呜呜呜,我从小就讨厌你,越大越讨厌……”
胡妈妈回应:“你以为你不令人讨厌吗?难得我们俩还有相像的地方。”
“哼,教出来的儿子也不怎么样。”
“不敢不敢,你儿子更可怜些。”
“你讽刺我是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听出来算什么本事,你也讽我一个试试?”
胡女士尖声道:“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吗?你看看你,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胡妈妈晦气地说:“你管得着我?你给人下药的就像正常人了?我懒得跟你说,要签文件是吧?等我病好了就跟你们去签,别像傻瓜似的在这儿折腾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律师我们都请好了。”
“我二十年前离开家的时候说再也不回去,你看我回去过吗?”
胡女士想了想,她好像还真是没回去过。
“都是当爹当妈的人了,还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我还能看不起谁呀?你们倒是有道理了。不是要给出场费吗?不用了,我胡长歆不缺这口饭吃,房子就当分手费给你们了!还有寄过来的那些信,我一个字都没看过,全都拿回去。小勉,拿纸来,我也写个契约,从此断绝亲人关系吧!”
她说得气势汹汹的,颇有长姐的风范。胡不成不敢违抗,从房间里取来纸笔。胡妈妈没有写契约的经验,于是由贺亭林拟写了一份简单的文件,将条款清楚地列了出来。
“你们俩,过来,签字盖手指印儿。”胡妈妈招呼道。
一男一女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赶紧签了吧,这儿也没供什么菩萨佛祖,一会儿对着小勉磕个头,就当情断义绝。”
胡女士瞪眼:“凭什么对着他磕头呀?他难道还是个神仙吗?”
“我说他是神仙就是神仙!”胡妈妈一拍桌子:“怎么,你不相信?不然你以为我当年是怎么怀上他的?我能傻到连自己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吗?这孩子就是神迹,你如果不相信,万一得罪了神仙,我可担待不起。我也是看得起这段亲情,你以为血脉之情能值多少钱?”
胡不成悄悄地拍拍妈妈:“妈妈,我已经不是神仙了……”胡妈妈并不理他。
胡女士当她说的是疯话,只想把事情赶紧了结了。她一鼓作气签完了字,三人对着胡不成拜三拜,仪式就算完成了。
从此,胡家就没有胡长歆这个人了。想到这里,胡妈妈舒出一口气,像了结了一个很大的心事。她唏嘘着站起来,招呼儿子扶了自己一把,立刻换了张言笑晏晏的脸:“好了好了,都不是什么仇人。等我身体恢复了就和小勉去一趟,把东西都了了。这张契约双方各保留一份,要是我不守信用,大可以告到警察那里去,我是不反对的。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吧,我来请客。”
另外两位却不想吃这顿饭,他们急匆匆地告辞,绝尘而去,带着终于完成了任务了的如释重负。胡不成将他们送到楼下,见出租车离开街口才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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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胡不成陪着母亲整理房间。
胡妈妈把墙上抄着比赛分数的小纸片一张张撕下来,她捧着满手的纸片叹了一口气,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箱里。墙上残留着胶水的痕迹,几块撕破的地方油漆脱落了,露出深灰色的水泥面。白色的墙面一下子变得坑坑洼洼的,很不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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