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饱受风雪残虐的脸上满是沙尘,狼狈外貌掩盖下的眼睛却是明亮掩饰不住的期待——很快的,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差几个月了,待到时机成熟,他必将是中原皇室那群小人的头颅一颗颗斩下,以祭他家族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亡魂的在天之灵!
——王朝这只曾经的雄狮已经安逸了太多年了,久到他或许都忘了自己周围还有一圈的饿狼在虎视眈眈的包围着它,而如今,天下也差不多到了改名换姓的时候了!
……
灰白的空气,暗沉的天色,雨云沉沉压着天际,南遇领多名刺客破门而入,韶赋以一人之力拖住刺客将白墨推出门外,天外乌云聚集,狂风刮过庭院枝桠,树叶沙沙作响,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待到韶赋冲出屋外已身负数道伤痕,匆匆赶来的侍卫兵聚在门口,刺客除却南遇抽身逃脱,其余人全被捕捉。
韶赋心忧白墨顾不得伤口,一路疾走到达王上寝宫,却见其房门紧闭,外面的氛围是一片不同于往日宁静安适的肃穆,侍卫兵一排排包围大殿,看到太子来时自觉往两边分离。
韶赋缓缓他不走上台阶,推门而入的刹那见屋内空气中的血腥味冲刺嗅觉,似是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脸上出现片刻挣扎和犹豫,脚步一顿,接着又跨步进去,旋身只见寝殿内身着黄袍之人静静躺在龙榻上,床边地毯上是一大摊深红的血迹,周围跪着抹泪的大太监、一脸惊慌与畏然的太医和被两个侍卫押着的神情一派安然的白墨。
韶赋的视线从白墨指尖鲜红的血液一掠而过,心砰砰跳着,从未跳得如此快过,不知是惊恐、紧张、悲痛又或是失望,他带着茫然的表情走到了尸体前,他的父亲脸上还保持着死前惊讶的表情,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浸湿了华丽的地毯。
“殿下,王上已……”太医的话没有说完只见韶赋垂眼淡淡的扫向了自己,眼中一点不含往日的清和如风,而是丝毫没有温度的冰冷目光,不禁浑身一颤,低下头闭紧了嘴。
房间内太过寂静,没有人说话,大太监抹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安静地跪在旁边不敢发出半个字声响。
韶赋站在一边盯着那具尸体许久,又像是不可置信似的蹲下身跪在了床前,伸手触摸到床上人的指尖,已经没什么温度残留了,他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缓缓摸上了插在胸口的那把匕首——那是把纯金的匕首,手柄上雕刻着一个“赋”字,是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之一,后来被他悄悄送给了白墨,现在白墨又用这把匕首杀了他的父亲……
韶赋看着“赋”字边上的新字逐渐红了眼眶,那细心镌刻的“墨”字仿佛正在咧着嘴讽刺这一年又一年来自己倾尽所有付出的深情,一滴两滴泪从两旁滑落,悄无声息的,混合着肩头伤痕流下的血液融进地摊上他父亲流出的血液!
天空乌云聚集,窗外突降骤雨,漫天玉珠落在外面排排站立的侍卫兵身上,落在气魄而古旧的房屋檐瓦之上,密集地敲打着窗框,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大殿内人已发生的事实。
屋外大雨愈是嘈杂,屋内氛围愈是寂静得可怕,许久之后,韶赋终于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语气却平淡的很,神色也是木然,仿佛失去了生气,又像是平静的反常,他对着大太监轻声缓慢说道:“去请母后过来吧,李夫人、华夫人也一并请过来,还有大臣,你都看着办吧,至于墨……白墨弑君谋逆,先关押大牢,听候审问……”
一连串命令落下,大太监俯首应下起身出门,一直没有动静的白墨突然笑了一声,突兀、不合时机的笑声令太医浑身一颤,却没有引起床前跪着的人的注意,他被侍卫带了下去,从头至尾,韶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第68章
历史上这一年是王朝哀年,正值壮年的王上突然大薨,太子又是常病不起,朝政一时无人把持,一直不和的五国却联合起来带兵围攻边境城池,闫国南遇一支从西凌戈壁一路向东攻破无常关、离寒关到达震州,夺去王朝数座城池,十万士兵折损不到三分之一,将士英武,兵马晓勇,军队到处犹入无人之境。
噩耗源源不断传入都城,传入朝堂,传入王宫,而太子东宫却是一片寂然,文臣武将匆匆而来又是无功而返,自太子病后,一连数月将自己关在屋内,吃穿具在殿中,任何人不得求见,宫殿大门常闭不启,无人知其内景象如何,只能跪在外面请示。
“微臣恳请太子殿下早日登基,造福于民……”
“殿下,杜军已攻下倪城,连将军急报请求派兵支援……”
“殿下,明军已破长岭关……”
“殿下,边疆急报,袁王带领五万大军正从北而来……”
“殿下,闫军已占领赫州,申洛关后便是都城了啊……”
……大臣们的声音急切而响亮,然始终没有收到回答。
又是一日清晨,天气异常好,晴空万里,蔚蓝色的天空看不见一丝浮云,十多名老臣跪在殿外,殿门打开,一名侍女捧着水盆从里面出来,众人见此齐齐禀奏:“禀太子,国不可一日无主,今日我等再次恳请太子登基,以重振我王朝万世基业!”
一丝清风徐来,炎炎日光升起,殿门再次被关上,老臣们心切的恳求过后,只换来里面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吧,如今的韶赋,有何资格登基为帝……”
一日又一日,来来往往,仍是未得到回应,前来跪请的老臣愈来愈少,或是失望透顶,或是病重垂危,而太子一直不愿出门,或者说,他只出过一次门,便是某日夜里去了大牢,第二日传出了逆贼白墨畏罪自杀的消息。
……
窗前风拂,夜幕低垂,月色仍旧同往日一般宁静,书桌前一盏烛火摇曳,笔尖蘸墨在纸上细细描绘,不出半时,一白衣公子活现于其中,他的周围是一池清澈荷塘,荷叶娇嫩欲滴,莲花朵朵绽放,好一张 赏花美景图,可美中不足的是,画中那位白衣公子的五官始终都空白着。
韶赋目光对着纸上男子注视了片刻,随后沉重地叹了口气,数月下来他的气色愈渐苍白,眉间忧郁不散,身上气质再无往日的如沐春风、温和如玉,反倒变得像是个病怏怏的、沉默寡言的惆怅之人,沉重的负罪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沾满鲜血的龙塌像个噩梦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父皇为何会死,因为他,更是因为自己!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刚放下笔,殿外零零碎碎的传来了吵闹之声。
“砰!”
殿门被强行打开,韶赋默然转头只见自己的母后一脸肃然的走了进来,他动作迟钝的起身,俯首请安。
众人被屏退,殿门合上,王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扬手就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不避不躲,不偏不倚,清脆而响。
“跪下!”
女声庄严而微怒,韶赋身体一僵,缓缓下跪,王后瞥了眼书桌上的画,抬手捏着纸张的一角拿来瞪眼看了片刻,冷笑一声,随后便将其撕得粉碎往他头上狠狠一摔,雪白的细碎纸片哗哗落了一地,纷纷扬扬像是雪花,跪在地上的人却好似没看到、没感觉到一般依旧神情麻木。
“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王后的声音居高临下,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可仔细听声音里却还带了一丝的颤抖,她甩袖指向满地纸片,“他,你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韶赋垂眸,不做声响,自那日以后,他便一直是如此失魂落魄,平静的反常。
“你母后只是一介女子,不知该如何教导你,但我至少知道,我们姜氏一族的命脉是与王朝连在一起的!”
“你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父王将祖辈世世代代打下的江山都交给了你,可如今国危当头,天下大乱,你却整日龟缩在这一屋之中浑浑噩噩,唉声叹气,对一日日来请示你的老臣避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先皇,对得起王室先代列祖列宗吗!”
说到这,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呵斥中还带着一些苦苦的哀求:“韶赋啊韶赋,你父皇给你起这名字意在韶朗而赋才,望你能给王朝山河一个明丽的光景,母后如今不求你能保这天下繁荣昌盛,但求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你用心去看看这破败的国家好不好,你就非要眼睁睁看着先人十几代的心血都毁在你手上才甘心吗!”
桌上的烛火已燃至尽头,将熄不熄,仿佛预示如今这残破的国家即将走到尽头,沉寂的屋内女声细细的哭声断断续续,哀而怅惘,悲痛欲绝。
“我错了。”在她细微的抽噎中,男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错了。”片刻后他又道,此时已带上了呜咽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跪在地上的男子从轻声抽泣,逐渐变成大声哭泣,反常的平静终于打破,就像是迟来的道歉,压抑多时的哀痛,沉寂了多日悲苦终于在现在一瞬间爆发了一样,抽噎声哭泣声交杂着悔恨与绝望,令听者落泪,闻者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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