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茗云跟叛逆期晚到了一样,在家人眼前的人设是崩得连渣也不剩,据说被老头子扇了一巴掌,遂和家里闹了离家出走,跑去和她所谓的“女朋友”住在了一起。好巧不巧,她女朋友就在上海,老头子接连飚了几个电话过来让齐洺桓去管管。
公司里人人都知道这个齐洺桓最近很心累,三天两头就听见他在办公室里咳嗽得厉害,大家全猜想着他是不是被气病了、被累垮了,脸色没一天是好的。
没过半个月,萧盛瑄来办公室里找他。
一张申请书递到了办公桌上:“我申请去德国的分公司。”
这个申请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如同一块忽然砸进油锅里的大石头,来得意外,变得滚烫又僵硬。
“理由呢?”齐洺桓没去收桌上的申请书,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覆盖上一层疲惫的神情,不像是被人分担了烦心事,反而更像又多了一件事添乱。
萧盛瑄语气坚定地说:“我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理由!”齐洺桓说这话的语调略重了,可他没办法克制住自己。
自上次小明星的事件后,他就没再和萧盛瑄私下见过,感觉就跟两个人在冷战似的。他想过,等过了这段时期,他们两个人就好好谈一谈,把所有该谈的事情全部谈清楚。
可没想到萧盛瑄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萧盛瑄酝酿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我们不是曾经一起聊过梦想吗?我想去实现我的梦想,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齐洺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
“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很想去。”萧盛瑄直视着他,双眼透出了一丝光泽,还真像是拥有梦想的不老少年,而非随意找来敷衍的借口。
盯着那双眼睛,齐洺桓躁乱的心渐渐平静了,这份平静愈来愈往下沉,泛起了细细的疼痛。
“你是真的想去那里?”
“嗯。”萧盛瑄点了点头。
原来他还真的是认真的。
齐洺桓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憋着什么一样。他把视线从萧盛瑄的双眼上收回来,低下头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下午去找小刘,让他帮你安排。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谢谢。”萧盛瑄说,他默了一秒,声音更为轻柔地,又说了一句:“谢谢。”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齐洺桓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低沉沉:“那件事,你肯不肯听我的解释?”
萧盛瑄停住脚步,犹豫半晌,侧过头道:“你没有什么是需要和我解释的。”
“……”齐洺桓仍盯着资料,眼神却仿若无光:“出去吧。”
走出门后,萧盛瑄替他将门带上的那瞬间,听到门后蓦然剧烈的咳嗽,一声一声,宛若撕心裂肺。
萧盛瑄看了这扇门许久,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将这扇门打开,去关心他、去帮他递水拿药,哪怕只是作为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可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他走出这扇门后,在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手慢慢地从门把上放下来,随着他空灵的脚步声,身后的咳嗽声离他越来越远,药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似乎也没有听到。
明明一直到刚刚离开时,他心中还没有任何波澜,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脏上的肉一抽一抽的,不知是在为何事喧嚣。
其实是有痛意的,只是这痛意太微小了,微小到拥有这颗心脏的人也察觉不到。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小刘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帮萧盛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离开公司的那天,小刘跟萧盛瑄说:“真没想到最后齐总会让你去那边,之前跟他想过好几个人选,唯独你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我的经验是比较不足,但公司里又不能没有小邓、小陈他们,想来想去,还是我走比较没什么损失,这也是我向他求了很久才求来的机会。”
“经验不足?哪会是这个理由,唉,经验不足……”小刘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萧盛瑄便准备起飞。那天是周日,齐洺桓给他发了消息送别,温祈跟齐茗云来机场送他。简单告别之后,他就匆匆登机。
这次不当做是一种离去,单纯当做是换个地方工作历练,离别的负担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赵望卿的联系来得很不合时宜,接起他的电话时,萧盛瑄刚找好飞机座位。座位依然是靠窗的,看着窗外阳光下那片土地,他很难想像自己将再一次离开这片国土。
窗户外机翼的影子隐约可见,萧盛瑄听着赵望卿的声音:“学长,我现在在上海,我想见你,我们能聊一聊吗?你让我见一见你吧。”
“我不在上海了。”
“你出差了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你回来的时候……”赵望卿有一点失落,但他又不想轻易放弃能跟萧盛瑄见面的机会。
他甚至想好了,萧盛瑄如果还是不想见他,那他就去找他,偷偷的,见上一小面就好。
萧盛瑄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幻想:“不会回去了。”
赵望卿一顿,语气蓦然一变:“什么叫不会回来了?你要去哪?你现在在哪!”
赵望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又要走了,又一次要到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去。
他每一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次离得比一次远。
赵望卿慌了起来,情绪变得很激动,“萧盛瑄,你说话啊!”
萧盛瑄的心是累的,他想也许过了这么多年,早没了能后悔痛恨的精力,他还是希望能有个了断:“赵望卿,有件事没和你说,其实我爱过你,还爱了很长时间,比你所想的时间还长。在温哥华的那段时间我爱着你,在上海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也还爱着你。可太久了,久到我不记得爱你的感觉了,只记得自己犯贱的样子,太贱了――爱着你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太贱了。”
坐在萧盛瑄旁边座位上的男人翻书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听到了一切,但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些事情无论在谁听来,不过是别人挺有意思的八卦隐私,尤其是听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显得更加好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萧盛瑄终于不再去在意起自己在陌生人前脸面。他想,他果真是贱过的。
赵望卿一震,心脏深处的某个地方仿佛被猛锤了一下,疼痛密密麻麻的散开。
他以为,每隔一段时间,萧盛瑄对他的恨意就会减一些。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提醒萧盛瑄自己还爱着他,还想跟他在一起。可没想到在萧盛瑄的眼里,这样的提醒反反复复,只是把他往绝望的边缘上逼。
“我已经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什么都愿意改……你知道我也爱你……”呜咽的声调涌上喉间,赵望卿的眼眶红了起来。才说什么都愿意改,可他曾抱怨最多次的“爱哭”,却又即刻显露出来。
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萧盛瑄说:“算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让我回想起自己那个样子。”
萧盛瑄说这话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最贱”时的那个自己得不到任何人的珍惜,他就已经让自己的感情死在了那里。不过是没来得及埋葬,骨灰还握在自己手里,时刻不忘。
“我不要……萧盛瑄,你说在上海的那段时间你也还爱着我,你明明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却还爱着我。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是不可能会放过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赵望卿的声音在颤抖,明明可以让人听起来很可恨的话,此时此刻却更像是两个人之间的无奈。
空姐在一旁提醒萧盛瑄手机关机,他说“好”。挂断电话,直接按了关机。
“萧盛瑄!萧盛瑄!”赵望卿对着手机大吼,对方却再也听不到。
他把手机砸了出去,泪滚了下来。他叫小叶赶紧去查萧盛瑄的行踪,然后跑去Laz,闯进齐洺桓的办公室,抓起齐洺桓的衣领疯一样地问:“他去哪了!他去哪了!”
齐洺桓任他抓着衣领,血色全无的脸硬生生挤出护住男人尊严的讥笑:“他去哪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赵望卿这么有本事,自己找去啊!”
赵望卿一拳照着他的脸打了下去。
齐洺桓骂了一声“草”,这场酝酿了许久的架,终究还是在这间办公室里打了起来。
秘书和助理进来阻拦时,办公室已经像被倒过来搅拌过一样,该倒的倒,该碎的碎,激烈的战斗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秘书和助理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个人拉开。
齐洺桓让助理扶着,看着被秘书挡拦住的赵望卿,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轻蔑地笑道:“我还以为你赵望卿有多能耐,原来也不过是这副狼狈的狗德性!你不是想找他么?找啊,满世界找啊!让你找到人又怎样,你找得到他的心吗?只要他的心一天不在你身上,他就不可能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他大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凄凉。看来这句话并非只是说给赵望卿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