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山海的动作渐渐缓和下来了,之后他听见山海在他怀里啜泣着,一种伴着怜惜的复杂感觉在他心里升起,他是不是对这个孩子太严苛了,让这个孩子的双手沾满鲜血,让他的神经时刻紧绷,让他甚至都不能慎重的对待自己的婚姻,这个孩子一直想获得父亲和其他人的认同、做最正确的事情,现在却做了那么一件听起来很荒唐的事情,他轻轻的在山海的耳边说:“对不起——”
山海剧烈地摇着头,经藏抚摸着他,等待着他情绪的大潮过去。
山海摊着手坐在椅子上,身体还有点抽动,他冷静下来之后终于向经藏提出了困惑他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他们要处心积虑的置我们于死地?应该说是置我于死地,因为你在去找我的途中并没有受到这么多的袭击。还有一个问题,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我要去南极做什么。”
经藏吃惊了一下,“你可比我想的聪明多了。”
“你可比我想的阴险多了,我亲爱的未婚夫。”山海回噎他。
“额嗯——”经藏显然还没适应未婚夫这个角色,“那么,我即将告诉你的,可能会让你非常生气。”
“没有比我的未婚夫在向我隐瞒什么更让人生气了。”山海坚决地望着他。
经藏屈服了,“好吧,首先,在南极跟外来物种打一仗是势不可免的了,全球各个大的种族都派重兵向南极集结,但也有一些背叛我们的,和偷渡进来的黑暗物种,他们肯定会百般阻挠大部队的集结,外忧内患,我们想先尽力解决内患问题,我们决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放出了一个消息,称有八个人,在这八个人中有一个人有能力堵住南极的空洞。之后我和我七个弟弟同时秘密护送着一个人去往南极,我们很分散,所以吊出了很多叛徒和敌人。”
“为什么选中了我?”
“从各族的王室成员里抽签抽的。”
“······”
“为了保证这八个人的安全,每个路线中不同的路段都会有护送小队埋伏着,因为他们自己王室成员的生命也掌握在别的种族手里,所以他们空前的团结,都做出了周密的计划。”
“那我们今天——”
“有人背叛了我们。”
“···所以,我也没什么特殊天赋,我就是运气比较差恰好被抽出来当活靶子?”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样讲,”他顿了顿,“我觉得你确实有那个能力。”
第16章 幼稚
听了经藏的话,山海心里还是满心的愤怒,他愤怒的搞不清楚自己在愤怒什么,有太多东西是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了,他很勇敢,是的,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勇敢,但是他也特别担小,没有人认为他应当胆小。“该死的!胆小是我的本质属性之一,我为什么不能缩头缩尾的度过自己平庸的一生!我为什么生来就不能够缩头缩尾的碌碌无为!这凭什么!”他在心里咒骂着,他自己觉得这不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他想要的幸福不是这样的幸福。
他不想与众不同,就像一个人宁愿不可以预知未来,也不想看见鬼魂一样。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让他感觉害怕。
他大声而又清晰地回答经藏:“去你的吧——”
此时经藏在他眼里是“逼迫他与众不同”的象征,他知道自己想变得又蠢又怂的想法很幼稚,特别幼稚,但是他这会儿确确实实没办法说服自己不这么想。他大步离开这个房间,走在弯曲绵长的走廊里,阳光在藤叶枝干间的缝隙里漏下来,他感觉自己残破的披风和污浊的头发一起在身后翻滚着,给了他一种奇怪的豪壮感,为了再增加一点这种豪壮感的戏剧性,他大幅度地前后甩着自己的胳膊,他不知道自己走向了哪里,但他希望这条走廊没有尽头,他就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激动的情绪中了。
他的突然离开让经藏有点不知所措,也突然把他拉入了一个事实——山海还只是个三百岁的青少年。他对山海寄予了太多自己的希望,而不是山海自己的,青少年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青少年都喜欢冒险,看来他需要花点工夫弄清楚山海怎么打算。
他知道这会儿不应该去强行和山海说什么,不论说什么,山海都认为他意图攻击和改变自己。他把目光转向窗外的啾啾羊,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他还是有点心烦,心烦的茶都喝不下去。
山海则跟着那条走廊走过一间间的宫殿和房间,绕过了几片湖和小山坡,周围的植被和动物他一概都没有注意,他最后走到了一个漩涡状的瀑布前方,它像一个巨大的坑,奔腾的水流旋转着从下涌上来,撞击起了十多米的水雾,淡黄色的一大团一大团,山海有点畏缩,这些天连续收到袭击让他的神经紧绷着,但他还是走进去了,成千上万的水珠噼里啪啦的敲打着他的脑壳,他艰难地走到瀑布边,坐了下来,突然有一种疲惫感向他袭来,巨大的水声就像钻石兽钻石头的轰鸣;他的头发向下滴着水,就像他从熔岩族的火山口爬出来一样;无数的水雾包饶着他,就像被经藏的咒语围绕着。他昂扬的斗志渐渐就萎靡了,“立志终身又怂又蠢”显得是那么幼稚,他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
他又失望又绝望地躺下,他的小腿就腾空在瀑布上方,他知道自然人想要死掉就会死掉,但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就这样死掉,就这样死掉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很可笑,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他为什么要死掉······
他的睫毛顶着水的冲击,向下闭合,最终与他的下睫毛纠缠在了一起。他的眼皮覆盖着他的眼球,嘴唇微微张开着,无力地瘫软着,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死掉了一样。
傍晚经藏沉默着把他了抱回去,像抱着需要治疗的、跛腿的小绵羊。
第17章 钴蓝
他的上下睫毛终于缓慢的分开,带着轻微的颤抖向两个方向滑去,说实话,山海对自己躺在干燥又舒适的床上,穿着光滑又柔软的衣服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同样不惊奇的还有围在自己身旁的忧心忡忡的人们。
“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他有点讽刺的问,
经藏知道那是问自己的,“坦诚地说,并没有——但是我依然很担心你。”
山海意味不明的发出了短促的哼声,他推开堆在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清醒过来的他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种淡淡的——死亡的气息,肃杀的,清冷的,带着冰水的味道,他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但他以前听他父亲描述过。
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发生什么了?!”
经藏从扶手椅里挣脱出来,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他摩挲着山海的肩胛骨,这样山海感觉毛毛的,因为这意味着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快告诉我!”
“我们之所以受到大规模的袭击却孤立无援——是因为派来保护我们的几支队伍都被消灭了,其中——”,经藏的吞吞吐吐让山海快要抓狂了,“天呐,为什么非得我来告诉你···带领自然人的那支队伍的是、、你的侍从钴蓝——”
“钴蓝死了?!!!”山海不可置信的尖利地问。
经藏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他现在在后厅里,他是个忠诚又勇敢的自然人。”
山海发疯了一样的把被子掀到地上,光着脚向后厅跑去,这让人太不能接受了,钴蓝是那样的鲜活——陪他吃饭,帮他穿衣服,在他读书的时候在一边儿哼歌······他那样的活泼又直率,就像水面反射的阳光那样闪亮又有活力,就连他的多情这一会儿也显得那么可爱,感觉像是昨天他还快活的对山海说着他旖旎的爱情······
山海现在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不相信,即便他知道钴蓝死了,但他的潜意识还固执的认为钴蓝还活着,让潜意识承认一个人的死去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悲伤。
他循着死亡的气息一路跑到后厅,那种气息越来越重,直到变成冰凉的血腥味和咸湿的石头味,以及华丽厚重的毯子包裹着的四十多具尸体,黑色的地面反射着毯子上的孔雀翎色和松绿色,毯子表面的短绒毛上嵌合着露水和眼泪。
山海脚步沉重地穿过尸体的队列,这些都是他的臣民,之前都是像钴蓝一样鲜活的存在!他觉得愤怒又一次塞住了自己的喉咙和心脏,他找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他俯身跪下来,颤抖着掀开了毯子的一个小角,他像受到魔鬼的蛊惑一样死死地盯视着里面,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的喉咙发出那种类似卡住的哽咽声,他全身僵直地发着抖,他像是摇着头又像是在哀求,这种无声的歇斯底里一直持续到经藏用各种方法把他拉扯到了旁边,经藏用胳膊和胸膛撑着他的体重和颤抖。
八十个祭司跟在无音王的后面,从门口涌入,无音王看到山海有点错愕,带着一种有节制的怜惜,他温和地问山海:“你想要送送他们吗?”
山海竭力的镇定住了自己,大力的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随从给他拿来了合适的衣服,为他穿戴整齐,他默默地走向后厅的另一边——这些勇士的后面,张开双臂,用空气把他们稳稳地托起,对他的舅父点点头,无音王念诵着古老的祭词走在了前面,山海把双手高举过头顶,也跟着他念着,祭司们围绕着他们,或者用某种礼器和着他们,或者撒播着某些祭礼需要的水或者神果,或者忙着别的,严谨又肃穆,山海感觉自己像走在一片黑色和金色的雾气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的直面死亡,自己亲近人的死亡,他的人生已经走上不平凡的路了,这是他改变不了的趋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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