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余存)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找我。”游安朗目光深深地望着夏瑜说。
　　上次酒吧偶遇以后，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一方面，游安朗想好好思考一下，另一方面，时夏建议他不要太主动，试探一下夏瑜。
　　没想到试探出这么大的惊喜，夏瑜主动来到了他家里。
　　“怎么可能？我还欠你钱呢。”夏瑜笑了笑，看向游安朗蓝白两色的房间，“卧室能参观么？”
　　“当然能！”游安朗立即让路，在夏瑜走进去的时候，埋怨似的说：“我说过，你不还也没关系……”
　　游安朗的床头柜上放着不少杂志、书籍、水杯、抽纸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夏瑜不知被什么吸引了目光，正一脸好奇地朝那儿走过去。
　　突然，游安朗好像被什么惊醒，飞快地拉住夏瑜，越过他，用身体挡住了床头柜。
　　夏瑜抬眼看游安朗，目光疑惑不解，莫非有什么不方便被他看见的私人物品？看他窘迫得脸都红了起来，实在是引人遐想……
　　气氛僵持了一分钟后。
　　“怎么了？”夏瑜一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一边笑着问。
　　“没——”游安朗对着夏瑜近在咫尺的笑容，心跳得快起来，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结果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同时低头朝地板上看去。
　　一个相架。
　　游安朗怔怔地看着它，两秒钟后，俯下身想去捡，却被夏瑜抢了先。
　　夏瑜把那个银色边框的小小方形相架捡了起来，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不久前他们两人在小苍山糖水铺被师妹拍下的照片……是唯一的一张合照吧。
　　夏瑜低头看着那张照片，半晌不语，心情复杂。再度抬起头时，他看见游安朗靠在角落窗边，手足无措、目光闪躲，像做错了事一样。
　　夏瑜心里一软，轻轻把相架放回原位，上前一步，主动握住游安朗的手。
　　游安朗一惊，把目光从地板上往上移，对上了夏瑜写着怜悯不忍的眼神。他感到一阵心悸般的难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夏瑜望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声音很轻地说：“你现在还想跟我在一起么？”
　　游安朗下意识地点头。
　　夏瑜还是浅浅地笑着，“那，就在一起吧。”
　　“你也喜欢我了？”游安朗大脑短路，愣愣地脱口而出，“还是只是感动同情？”说着抿了抿嘴，移开目光不看夏瑜，对着墙上的一幅画说，“我不要你同情。”
　　夏瑜也愣了，不再笑，过一会儿才说：“你不要？”
　　“你真的喜欢我么？”游安朗反问，眼神很执着。
　　夏瑜低头沉默。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两人沉默着出了门，一起下楼吃早餐。
　　进了电梯，没有别人，两人却站在对角，自觉拉开距离。
　　游安朗并不想拉开距离，他看着四面墙的镜子中自己与夏瑜的身影，想靠近。
　　游安朗无声地走到夏瑜面前，看着他，直到他不得不抬起头，对自己笑了一笑，可还是不说话。
　　“我现在反悔可以吗？”游安朗先开口了，神色有些严肃。
　　“什么？”夏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
　　“我要和你在一起。”游安朗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住夏瑜，紧紧扣住他的腰，在他耳畔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喂……”夏瑜伸手回抱住游安朗，脸靠在他肩膀上，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露出了一个很无奈的笑容，“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不喜欢你吧？”


第20章 Chapter20
　　从早餐店出来，游安朗送夏瑜到公司楼下。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零食店的老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开启卷闸门，店门口蹲着的小橘猫伸了个懒腰。
　　夏瑜站在大厦门口，无奈地笑看不肯走的游安朗。
　　游安朗眼里闪着光，充满期待地说：“等你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夏瑜笑着摇一下头，说：“不行。”
　　游安朗睁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
　　夏瑜耐心解释：“今天我要跟同事出差，到乡下做一个靛蓝染布的专题。”
　　游安朗露出失落的神色，问：“去哪儿？远吗？男同事女同事？”
　　“F市，不远，明天就能回来。”夏瑜好笑地望着他说，语气还是很耐心，“女同事，老板的女儿，是我同乡。”
　　游安朗听了，眼神如临大敌，嘟囔：“又是同乡……她会不会喜欢你？”
　　夏瑜笑了笑，欣赏他表情似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说：“你对我是有多不放心？”
　　游安朗望着他，不说话。
　　夏瑜又叹口气，带笑看着他说：“明天下午到南站，然后就不上班可以休息了，要不要接我？”
　　游安朗眉开眼笑，高兴起来：“好啊！然后我们在那边逛逛然后吃晚饭吧。”
　　“嗯，好，那我去上班了。”夏瑜笑着对他挥挥手，走进了大厦。
　　游安朗目送他背影进了电梯以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清洁阿姨推车经过才转身离开，心情好，走到街边的零食店买了一大袋吃的，又去隔壁水果店买了许多不同种类的水果，哼着歌过人行横道，回到小区觉得绿化带里的夹竹桃开得分外漂亮。
　　晚上睡觉时都嘴角上扬带着笑，心里带着小兴奋，翻来覆去好多次才睡着，但没失眠，睡得很香。
　　第二天下午，提前到南站等夏瑜。看见夏瑜身边的女同事愣了一下，那一身黑色的酷帅打扮，那比夏瑜长不了两厘米的利落短发，那黑框眼镜和冷淡的神情……真的是女生吗？本来还以为会是另一个谢苏，白白担心了。
　　游安朗从地铁转角的休息椅上站起来，跟夏瑜遥遥对上了目光，然后看见夏瑜对自己笑了笑，又转头跟同事说了几句话，再朝自己走过来。
　　夏瑜走到他面前，从黑色单肩帆布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瓷砖一样的东西放到游安朗手里，望着他笑：“给你带了礼物。”
　　游安朗拿过来，放在手心细看，是一个冰箱贴，米白底色，上有一只眼睛又圆又黑亮的卡通小狗，看起来惹人怜爱……真是特别的礼物啊。
　　游安朗又高兴，又郁闷，颇带点幽怨地看着夏瑜，说：“为什么送这个？”
　　夏瑜笑笑，说：“像你。”
　　游安朗无言以对，默默把冰箱贴揣进了牛仔裤口袋。
　　“走吧。”夏瑜看他一眼，上前一步往商场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的入口处走去。
　　游安朗跟在夏瑜身后，看着他身上的蓝色短袖T恤、白色休闲裤和斜背着的黑色帆布包，跟初见时的感觉简直一样，但有些东西却又不一样了。夏瑜右手搭在包上，左手空着，游安朗的目光定格在了他一边走路一边轻轻晃动的左手上。
　　好想牵……游安朗的右手几乎不受控制地像往前伸去，但余光感受到周围人来人往，只能强行克制住、收回手。
　　“忘了问你，礼物喜欢吗？”夏瑜忽然回头，微笑着问。
　　游安朗心剧跳两下，心虚似的，静了静平复心情后，才说：“喜欢死了。”回去就贴在冰箱上，每天都看着。
　　夏瑜其实有点忐忑，听他的回答不像假的，才松口气，笑容更大些，说：“那就好。”
　　“嗯。”游安朗上前跟夏瑜并肩走着，经过许多热闹的放着歌的商店，愉快地笑着。他太喜欢夏瑜刚才那个笑容了，看起来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游安朗想坐夏瑜旁边的位置，可一坐下来，夏瑜就起身坐去了他对面。
　　游安朗委屈地望着他，又望一望四周，明明是很隐蔽的角落位置……夏瑜低头认真翻阅菜单，没有理他。
　　游安朗在桌子下伸出手想去拉夏瑜的手，刚一碰到，对方就触电似的收回手，然后马上，看见夏瑜用那只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一脸自然。
　　后来晚餐吃得很沉默，但是吃得很多。多到两人回学校以后，走不动路了，坐在教学楼背后山边的长石椅上休息。
　　路灯下，夏瑜靠着椅背，望着前方的山树被晚风吹动，耳边是飒飒的风声和清脆的虫鸣，一弯小小的月亮在山顶升起来。
　　夏瑜突然转头，没想到游安朗也转头，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夏瑜惊得后退一大截。
　　游安朗摸了下鼻子，闷闷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夏瑜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然后笑吟吟地拉住游安朗的手腕，直视他的眼睛说：“我知道，因为，是我故意的。”
　　游安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目瞪口呆了三秒钟后，咬了咬嘴唇，像是确认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一样，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忽然游安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是夏瑜毫无预兆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夏瑜感觉到游安朗还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着他的手心，痒痒的。
　　游安朗乖乖地一动不动，问：“什么眼神。”
　　“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夏瑜声音带笑，用很无奈的语气说：“好像我虐待了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