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康乔要是想滚早就滚了,一个明知对方有伴侣,还心甘情愿主动当第三者的人,本身就没什么尊严可言,挨句骂算什么?不痛不痒,相比之下他更怕陈简真的让他滚。
康乔皱着脸,面色微微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陈简心里火气更大,正欲再说什么,商厦五楼过道上的奶茶店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是个年轻女人,她手上拎着外带的包装,原本与陈简擦肩过去了,突然回头,过来打招呼。
“陈总好,您怎么在这?好巧。”
“……”
陈简一愣,认出来了,这是江砚的助理,之前在医院里陪护时见过很多次,也算熟了。
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没说太多。
女助理当然知道他和江砚的关系,见他们最近都住一起,以为他们早就和好了,便说:“阿砚突然想喝这家的奶茶,叫我过来买,他那边还在忙……”
说到这,终于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助理眼睛瞟到康乔身上,只看了一眼,问当然是不会问的,她对陈简笑了笑,礼貌地道别了。
陈简深深吐出口气,刚才那股无名火乍然散了,变成一阵难以形容的疲惫感觉,寒潮一般从全身掠过,将他呼吸里最后一点热气也带走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江砚站在谢霖家门外,笑容灿烂地对他说你好。
不到一年,竟然变成了今天这样。
回不去了。
第51章
后来陈简没管康乔,自己走了。
外面是个阴天,夜色极黑,没有风,在下小雪。他站在商场楼下,这里是B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周围灯火通明,将天空的阴霾遮掩得彻底,一丝不漏,连同霓虹下的细细雪花也显得富有诗意,叫人感觉不到寒冷。
雪景很美,一个人无意停留,总有其他人愿意欣赏。陈简走过去时旁边有不少人在拍照,大多三两结伴,举着自拍杆,拍完一张换个角度继续再拍。他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
人有时很奇怪,独自待着时未必有感觉,越看见别人的热闹越感到自己的孤独。
陈简坐进车里,把音乐打开,放了一首江砚的歌。
这首歌叫《梦中人》,是江砚第一张专辑里的作品,实际创作时间还要更早,大概能追溯到江砚未成年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不经意聊到这个话题,陈简问他,你那么小就会写情歌了?
江砚说这首不是情歌,是写给他自己的,歌里的人不是情人,是他幻想中的未来的自己。
于是陈简问:“你的未来变了么,符合预期么?”
江砚总是很会讲话,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回答说:“本来不符合,遇到你就符合了。”
陈简明知他在说鬼话,还是忍不住想笑。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似乎忘了问得更具体一些——江砚想要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也不难猜,无非是变得更有才华,写出更好的音乐,获得更高的成就。
比如,据他自己说,他对新专辑的质量很满意,而且十首歌都与陈简有关,这是什么概念?很夸张,从这个层面来说,江砚那句话也算事实了。
陈简开车到家,院子里落了一层积雪,他停好车,从雪地上踩过,走到门庭下,打开门。门内是一片漆黑的,江砚还没回来。他上了楼,按墙壁上的开关,把二楼的灯都打开,然后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当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江砚终于回来了。
陈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见卧室的门被推开,紧接着脚步声轻轻地靠近了床边,一阵冷气印在他脸上,江砚突然开口说:“你还没睡。”
“嗯。”陈简开了床头灯,翻身坐起。
江砚笑了笑:“在等我吗?”
“……”
台灯的范围太窄,江砚靠得近,两个人一起坐在暖黄的光芒下,偌大的房间似乎只剩下这一隅,显得有点拥挤,也暖和了。陈简没应声,伸手把江砚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然后才说,“录歌要录这么久。”
江砚摇头,顺势抱住他,打了个呵欠说:“我录歌很快,但是有很多其他事情要研究,关于新专辑的,还有……谢总监可真是个事儿精。”
“他怎么了?”
“他叫我不要那么高调,谈恋爱最好别声张,否则粉丝接受不了,公关也不好做——我很高调么?没有吧,不就是唱了首歌么,他竟然因为这件事对我念叨了一个小时,耳朵都起茧了。”
陈简一听,眼前立刻浮现出谢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惜同情不起来。
这时,江砚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我助理说她碰见你了,在电影院附近?你怎么有兴趣去看电影了呢,陈先生?”
“……”
陈简没料到他会问这件事,一时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否认,脱口而出:“没有,路过。”
说完江砚没表现出异样,他自己倒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为什么说谎?本来就说好即使和别人有牵扯,也不必特意通知江砚,他们不再是恋爱关系,不需要对彼此负责,那还有必要心虚么?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陈简对自己的反应不满意,可话已经说了,江砚显然是相信的,似乎对他有十足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他,这让他更加语塞,无法将事实宣之于口。
“我去洗澡。”电影院的事一句揭过,江砚没放在心上,“今天太困了,等会一起睡。”
陈简应了一声。
江砚从他身上离开,转身进了浴室。
……
临近2月,快到春节了。
这几天江砚愈发繁忙,他新专辑发行的日期已经定了,就在年底最后一星期。陈简也忙,忙工作之余,没有在私下见过康乔,只在赵林钧的订婚典礼上碰见了一次。
那次在场的人太多,而且陈简和康乔身份不同,并不坐一起,要想避开非常容易,但要有一方主动搭讪的话,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摆出冷脸。
康乔还是和赵文哲一起,他似乎学聪明了,不再没完没了地烦陈简,但是联系依然有,不打电话了,只发短信,发的不频繁,内容也不复杂,无非是问候。
陈简不想搭理他,他自己妥协,说只要陈简愿意见面,以后怎样都行。陈简连敷衍都懒得,更不可能跟他谈以后。
在陈简眼里,康乔所代表的含义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令陈简感受到了背叛附带的糟糕情绪,和他在一起时心情根本好不起来。另一方面,他是陈简反抗自己的退路,陈简没有把他的电话号码加入黑名单就在于此——既不想理他,又放任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进行下去,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陈简没有一天能真正静下心来。这时忙碌就变成了一件好事,工作是排解坏心情的最佳途径。
江砚却不这么觉得,他每天在微信上对陈简抱怨一百遍好忙好累好烦,开玩笑似的,让陈简安慰他哄他。陈简说不出太多,只说忙过这阵就好了,发完专辑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江砚等不到放假,工作性质的问题,他还是经常飞其他城市,常常与陈简分开,每一次分开都感到煎熬,哪怕一天见不到面,相思成疾,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天晚上,是分别的第三天,江砚原本没时间回B市,他住在外地的一家酒店里,已经洗完澡准备休息了,躺下时不知脑子里哪根筋突然搭错,他只犹豫了两秒,突然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定了机票,乘最晚的一趟航班飞回了B市。
冬天没有好天气可言,无论什么天气都是一样冷。江砚从机场打车回家,这辆出租车有点问题,空调坏了,吹不出暖风,冻得他下车时整个人都是僵的。
可他顾不上许多,用僵硬的手指开了大门,在楼下脱掉外套和鞋,灯都没开,摸黑上了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陈简早就睡了吧,江砚站在卧室门外,不确定地想。他动作很轻,非常小心地推开门,可惜仍然发出了声音,陈简醒了,一下子打开灯,那过分发白的光线刺得两人都眯起了眼睛。
“江砚?”陈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时,眼神显出几分睡意深重的茫然,怀疑自己看错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
江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陈简赤裸的上身上,想立刻抱上去,又想再欣赏几眼。
“怎么不说话,是我在做梦么。”陈简大概真是睡晕了,竟然又关了灯,给自己盖好被子重新躺下,显然不觉得江砚是真的。
“……”
江砚回来之前有几种设想,原以为陈简会感到惊喜,或者嫌他深更半夜吵人,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他鼻间一酸,衣服都顾不上脱,爬上床,隔着被子拥抱陈简,闷闷地说:“是我回来了啊,我想你了。”
陈简一愣,在被子里翻身转了过来。
江砚说:“你刚才在做梦吗,梦到我了?”
“……”陈简说话时带一点鼻音,很低,他没有直接回答,绕开问,“这么晚回来,为什么没提前说一声?”
江砚想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回来啊,太想你了忍不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声,是陈简的。黑暗中,江砚侧眼去看,看陈简把手机拿过来,瞄了一眼又放下,这一瞬间的功夫,他看见未解锁的弹窗上是一条短信,内容没看清,似乎有一句“睡了吗”这样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