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谚给人第一感觉是灵活,灵活到你难以平衡对抗的灵活,甚至有些尖锐,就像他此刻查户口一样地逼问李天蓝的个人情况,尖牙利齿之极,令他难以招架,却极力坚持。
他好像看得出这是林浩娘家人对他的试探,试探他是否有资格站在林浩旁边。
李天蓝当然不想输。
直到林浩出去接了个电话,李天蓝才知道自己真正的难关来了。
于谚用那种好整以暇地语气给他展示了林浩的前男友,也解开了李天蓝心中,刚认识林浩时的很多疑惑。
原来初识时林浩不时露出那种悲伤,失意寂寥的表情,背后是这样的事情。
他想起那时候林浩把手环扔进垃圾桶里,伤感的背影。
同时的,被羞辱的气愤使他梗起脖子,差点脱口而出”既然他样样都好,怎么还让林浩那么伤心!”
李天蓝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现在根基松垮的朋友关系也是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他心里酸涩得起劲,看到林浩打完电话回来后关切地看着他,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脾气,匆匆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李天蓝没有如他对林浩所说的那样回公司,他做了地铁回了家。地铁里,他听见林浩声音里的疲倦,心里更不好受了。
林浩丢下于谚出来找他,令他纠缠在一起的心稍微好受了些,但林浩会不会来哄他呢?他等啊等,盼啊盼,在工作日的第二天深夜,等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林浩同事焦急的声音告诉他,林浩晕倒了,现在躺在医院里!
李天蓝打电话时时正在穿裤子,一听到林浩晕倒了,他被裤子绊住了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带上钱包,打了车往医院赶。
一路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的树木和路灯,李天蓝的手和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凉。他心里有着很多恐怖的想象,知道看到林浩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李天蓝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按照护士的指示忙前忙后,又打听了林浩的病因病情,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有时间好好坐在林浩床边守着他,看着林浩发热而微红的脸,李天蓝把头慢慢地埋在了他输液的手边。
眼泪也终于有空掉了下来,滴在林浩手边的床单上。
李天蓝气自己的懦弱。
这只是发烧感冒,林浩只是太累了才病倒,他当然不会死。
但李天蓝觉得自己难逃罪责。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应该屁股生根地坐在椅子上任于谚指责,怎么赶都不走。难道于谚说的没错吗,自己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天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对自己无用的自尊心又急又气。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想着想着,他就真的甩了自己两下,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刺耳的声音。
第14章
他用尽全身解数照顾林浩,刚请好假打算全程陪护时候,林浩把自己赶回了家。
他觉得自己像被主人遗弃的狗,走在路上也失魂落魄。
在被林浩婉言拒绝很多次自己的探病请求后,李天蓝意识到林浩不愿意见自己了。
完了。
李天蓝心里想到的是这个词。
他的任性果然惹林浩生气了。李天蓝的心被绝望塞满,过了几天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几天后,李天蓝想着林浩不知道恢复了没有的病,在加班后找了一家药店,买了些他知道的常用又有效的药,给林浩送过去。
林浩是因为他病的,他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林浩不愿意见自己,他只能…
李天蓝也不知道自己只能怎么样,他只能跟林浩认输了,用好不期待的绝望和丧气,惩罚自己站在他们往常分别的地方。呆呆吹着风。
所以当林浩在冷风中出现的时候,李天蓝以为自己遇见了奇迹。
其实完全不用以为,他就是遇见了奇迹。
他第一次走进林浩宽敞的屋子,屋子里摆设零落有致,每一个角落的陈设都展示着主人的品味和生活的气息,他规规矩矩地坐好,打算偷偷看林浩几眼就走。没想到老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林浩让自己留宿了,穿着林浩穿过的衣服时,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做备胎。
林浩在他心里,比跑顺了没bug的代码要好,比不提无理需求的产品经理要好,比不乱改档期的产品要好,比商店里打折的键鼠要好。
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不会在遇见林浩之后心动,不会在见过他之后不想跟他在一起。
能爱他真是太好了。
他想要和林浩在一起,不是怀揣心机另有意图的在一起,不是把人当成傻瓜愚弄的在一起,不是说了在一起却跑出去约炮对爱人百般厌憎的在一起。
是那种互相喜欢,互相惦记,用珍视而珍惜的感情将对方放在心上,绝不懈怠或轻慢的在一起。
李天蓝虽然从未被爱过,却期盼去爱人,期盼以一颗滚烫的真心捧去送给林浩。
所以当林浩问他那个关于备胎的问题时,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的机会来了。
肥熊懂备胎的意思,大学时他做过备胎,可能像他这种太过憨厚,外形条件又一般的男孩,很容易陷入这种局面吧?
他一向不大灵的直觉这次出乎意料地尖锐,直觉告诉他,林浩说的备胎,并不会像别人的备胎那样受到无情的对待。
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让林浩答应他。
况且他为林浩付出,从来都不叫代价,他甘之如饴。
他知道林浩的弱点,就是不忍心。不忍心拒绝,不忍心看李天蓝难过。
就像刚才,不忍心自己在地铁站挨冻就把他接了上来 ;不忍心他半夜回不了家就留自己住下来 ; 不忍心,就让他做了饭友。哪一次不是因为这样就让肥熊得了逞。
你看,林浩总是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让一个胖子的悲喜成了自己的软肋?
所以他要做的是如同他曾经做的那样,面对他的死缠烂打,林浩从不会拒绝。
李天蓝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似乎长出了一身的胆,拉住了他的神。
像骑士对效忠者宣誓,如同信徒向神明祈祷,他祈求林浩给他一个机会。
事实证明,上天眷顾胖子,胖子的肉是前世修来的福。
林浩答应了李天蓝,李天蓝从此之后就是他名正言顺地备胎了。
四舍五入他们就在一起了。
10月中旬,李天蓝获得备胎从业资格,他开始名正言顺地对林浩晨昏定省,三叩九拜,二十四孝。
只是在“做好备胎”的方式上,他有了新的疑惑。林浩自己有车,不存在接送上下班的情况。他对生活质量有要求,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需要自己嘘寒问暖,他有自己的交际圈,有自己的喜好,不需要向李天蓝索取“有趣”的能量。
李天蓝总觉得得益的是自己,和林浩在一起,他变得心情舒畅,每次都幸福得笑醒,连周一都觉得甜蜜,因为周日晚林浩会吻他。
和林浩在一起总有新奇的事情。比如说,李天蓝第一次观摩了什么叫做“护肤。”
林浩坐在他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上,用发带把刘海束到后面,然后依照他自己总结出来的流程,先上柔肤水,用十个手指的指腹 轻轻地拍脸,整脸拍得噼啪作响。
拍完脸,林浩打开一个棕色的管子,拿着一根滴管把那些液体滴到手上,在自己脸上揉了好一会,在打开一个大灯。照自己的脸。
李天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大灯就像牙医手术床上的灯一样有些吓人,大概十几分钟后,林浩关掉灯,最后上了一层东西,才算结束所有流程。
完成后,林浩像完成一个奥运会开幕仪式一样地隆重舒畅,他把发带解下来,就看到了已经张着嘴,化作呐喊雕像的李天蓝。
“怎么?没见过?”
李天蓝猛甩他的头,以他贫瘠的人生经验,莫说见过男孩子护肤了,女孩子都是没有的。
林浩被他逗笑了“傻样!你等着。”
林浩从桌上挑出一个瓶子,挤出一些在手上,也给李天蓝擦脸。他的指腹温温软软,在他的脸上按摩打转,李天蓝闭着眼睛,觉得呼吸中满满都是林浩身上香香的味道。他把手搭在林浩的腰上,轻轻地搂着他。
“好啦!舒服吗?”
李天蓝觉得自己舒服透了,被林浩的手揉得骨头都酥了。他猛点头。问了一个傻问题:“你平时也用这个擦脸吗?”
“我平时用这个擦脚。”
李天蓝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林浩大笑,他欣赏着李天蓝的傻样子,说“我也用这个擦脸!别怕别怕。”
李天蓝觉得自己很糗,他有些害羞,在林浩的笑声里,两人扑倒在床上,李天蓝凑到林浩的肩窝处,闻着他身上带着温度的暖香味。觉得自己爱死了这个局促鬼。
他从不惹林浩生气,林浩对他总是和和气气的,除了经常提醒自己是备胎之外。
但李天蓝觉得自己修炼出一身猪皮,对这种嘲讽全然免疫,能做林浩的备胎,是他的荣幸。而且李天蓝知道,林浩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交往过密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