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想去学校了?”奚永江问。
“不想。”他很诚实的回答,其实也不是不想,只是在很没脸回去了,他不想回去接受异样的眼光,他也不确定再见到季星楼他会有怎么样的情绪。
“我不认为我的儿子是个懦夫。”奚永江眼神笃定的看着他,“去美国吧。”
他的生活,前十六年平平静静,连值得写进日记里的东西都没有,然而却在这一年多内发生了两次巨变。
一次是离开大杂院,一次是离开中国。
季星楼大概十多天都没有见到李若无了,每天去李若无的房间看一眼,每天都没有回来过的痕迹,但他知道李若无肯定在大杂院,他不去找,因为李若无不想见他。
一有时间就会在他身边的题萧比以前黏人得多,但每次相处他都魂不守舍,甚至还会感到疲惫。
“你怎么了,自从我回来,你就天天魂不守舍的,老是发呆。”题萧也对这样的他开始不满,开始抱怨。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题萧,问了一句:“你还回去吗?”
“回哪儿?”题萧没明白他的意思。
“布拉格,你学还没上完,不回去吗?”他问,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问。
一听这话题萧马上就急了,“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我会去找工作的,我刚回来十多天不是想跟你多待会儿吗?”
“你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就回来了,你找什么工作?”季星楼问。
“你在赶我回去?”题萧看着他。
“不是,我希望你完成你的梦想。”他说。
题萧看着他,突然钻进他的怀里,“你就是我的梦想。”
一个人,因为他停止努力,另一个人,因为他开始努力。
终于,一个月后,老师在班上宣布李若无正式退学,但是去哪儿没说,老师说自己不知道李若无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他妈给他办退学了。
大家都在猜测李若无的退学原因和那次在班上嚎啕大哭有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一逮着时间就聊得不亦乐乎,各种夸张的猜测都有,有说他家里供不起他读书了的,但是这个说法很快被推翻,因为李若无的穿着看起来是在不是穷人的样子。
有说他被女朋友甩了伤心欲绝的,有说他得了什么病的,奇奇怪怪的说法让季星楼恼火。
“所以你弟弟到底是怎么了?”陈意帆小声的问他。
季星楼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儿?你回去和胡薇薇坐吧,既然李若无不来了。”
陈意帆脸一红,立马收拾东西走了。
李若无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但是李小水肯定知道。
李小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去打工了,到底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他要去我也犟不过他……你们的事儿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反正他不说我也不去过问,我相信他去哪儿都能好好照顾自己。”
季星楼眯了眯眼睛,“你会让他去打工?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假了?”
“星楼,你们不是分开了吗?就别问了吧,他到底是不是打工我不知道,我也不问不出来,他去哪儿了我更不知道。”
是啊,分都分开了。李小水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砸得他晕乎乎的。
微信头像换成纯黑色的图片,朋友圈也没有再更新过,内容一直停在他们分手的那天,电话打不通,大概是已经拉黑了,扣扣和微信一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李若无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不是那一屋子熟悉的摆放和气息,他都怀疑李若无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是不是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他坐在李若无的书桌前看着他们那次复习一周的资料,还乱糟糟的摆在桌上,他抽出李若无生物笔记本翻了翻,里面都是熟悉的字迹,不是很好看,但特别干净。
他突然在一堆氨基酸图中看见了一句话--------我旁边的这个人好聪明哦,真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真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李若无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这句话好心酸,写下这句话话的李若无好可怜,他现在好心疼。
原来他,是李若无一直很喜欢的、很稀罕的。
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还会这样?
好难过。
他一拳一拳的打在心口上,每一拳都很用力,可是都无法驱逐他心口的沉闷、压抑。
他好想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场。
他好想抱一抱被他一刀一刀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小可怜。
我的小可怜,你到底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可怜啊!一边码字一边哭的作者哭喊道。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最近嘻哈音乐好像在国内流行起来了,出个门听到十首歌,有九首是说唱,弄得他也被洗脑了,开着车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说唱起来。
“你是否有时觉得命运它对你不公,可有时又会学着在沉重里找轻松,我仰望星空把过去冰封,我发誓绝不会……”唱了一半突然就不想唱了,因为脑子里就这几句,老是唱出来挺烦人的,于是伸手打开了广播。
“今天的北京天空很蓝,各位听众有没有感觉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呢?接下来我们为大家放一首《远走高飞》。”广播里耳朵音乐声响起,还好这是一首有调的歌儿。
--我一路看过千山和万水
我的脚踏遍天南和地倍
日晒或是风吹
我都无所谓
路边那朵蔷薇鲜红的纯粹
关掉了手机管他谁是谁
不要去理会是是与非非
天亮走到天黑
从不觉疲惫
黄昏中的堡垒
多颓废
如果迎着风就飞
俯瞰这世界有多美
让烦恼都灰飞
别去理会自我藉慰
这首歌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都会让人心情好到飞起,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奈何他下午还有一台刀,此刻正是往医院去。
奚永江这次要他回来是长久性的,大概没有事就不会再去美国了,毕竟一个月五位数的工资还是挺多的,以他的学历和在美国的成就,继承奚永江的衣钵是没问题的。
脑科医学博士,是他这九年来最大的成就。
这九年期间他也不是没回过国,大概三四年年会回一次国,当然他回来也只有奚永江知道。第一次回来是因为考驾照,第二次回来是因为医院的事情,奚永江需要他他就会回来 ,这次回来也一样。
“马上到了。”他挂掉电话,把车开进车库。
今天这台刀时他会回国后的第一台刀,说不紧张是假的,因为病人情况很特殊,虽然他有把握,但纵使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他也害怕那百分之二的意外。
病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性,之前在皮革厂上班,几十年来没有什么不对的,几个月前开始有呕吐头痛的状况,据说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一跤摔了下去,不但检查出了脑充血,还有脑中毒症状,虽然听上去挺简单,要认真梳理出来确实也挺复杂。
以他的经验很能力,百分之九十八可以把人救活,但基本上以后的生活是不能自理了,有可能半边瘫痪,也可能全身瘫痪,另外百分之二的可能不是死在手术台上就是变成植物人。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打击,他时常会想起姥姥,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健健康康的继续生活在他们的家庭里。
做医生,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实际上他都没有个概念,到底过去了多久,最终手术成功了,他摘下口罩挂在耳朵上,走出手术护士,笑着对病人家属说了一声:“手术很成功,马上转到普通病房。”
家属很感激的谢谢他,究竟说什么他也没听清,顺着墙靠了下去,坐在地上就睡着了。
困,非常困。
就算这样的状态是常有的他的体能也没有强大到做完一台手术还能活蹦乱跳。
但是心却放下来了。
“若无,醒醒了,去值班室睡吧。”奚永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奚永江,“没事,我在休息一会儿,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多了,足足九个小时的手术,很辛苦吧?你也在这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去值班室睡吧。”奚永江说道。
“没事,”他缓缓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回家睡吧。”
奚永江拍了拍他,道:“不行,太晚了,而且你现在还很疲惫,爸担心你的安全。”
“那……行吧,对了,您就甭张罗给我找房子了,我现在住大杂院儿挺好的。”他回来半个多月了,一直住在大杂院儿,但是奚永江不乐意,不希望他住在那里,说是没什么生活质量,执意给他找房子,还说要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去三环买一套,反正这个经济实力还是有的。但是他不想,他就想住大杂院儿里头。
“不行,一来大杂院儿环境不好,二来离医院远,你今天就开了挺久的车吧?本来休息时间就不充足,还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不值当。”奚永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