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桀骜不驯的目光,还有他打量我时,若有所思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嘲笑过我,他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又在我晕倒的时候,没有嫌弃我,反而帮助了我。总之,我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欧阳鸿飞清楚地记得,陈宇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笑,因为那种笑容,那么顺其自然,那么有感而发。
欧阳鸿飞不禁自嘲起来,其实那种笑容他再熟悉不过,因为每当他的脑海里出现陈宇的模样时,他也会这样顺其自然、有感而发地笑。
他每时每刻都在渴望着陈宇,就算醒着,也有种做梦那样如痴如幻的感觉。而陈宇,也许只有在他理智的时候,才会渴望欧阳鸿飞。
当凯文提出要帮他还高利贷,他第一次有了一种被看到、被感觉到的存在感,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人索取和剥夺,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他可怜的母亲,他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竟然会同情他的遭遇,还主动提出了帮助。
可是他必须拒绝,这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在他与这个男孩之间的关系中,夹杂着被怜悯的成分,他也不想欠这个男孩的人情,因为他必须平等地与他相处,他们之间,只能是纯真的友谊,不能掺杂任何令人讨厌的大人的东西。
所以他借着酒劲告诉凯文,他就算欠别人的钱,也不想欠凯文的情。因为人情欠得多与少,还得清还不清,主观感受在里面会占很大成分。他怕自己会觉得,永远亏欠凯文。
“可是我想让他欠我的人情了。”
陈宇说,如果他把与凯文对话的录音呈现在法庭上,他确实可以稳妥地赢了官司,可是凯文会恨他,他不想让这些大人世界里的恶毒情感,断送了他和凯文之间的那段美好回忆。不止如此,他还要答应凯文的要求,在法庭上为他爸爸做假证。
“因为我要让他记住我!如果我只是删掉他的录音,他不会知道我为他的付出,日子久了,他就会忘了我。所以我要再多做一步,我要为那个魔鬼说好话!我要让凯文记着,他永远欠我的!他欠我的情,他一辈子也还不清!就算他想还,我也不让他还,因为我就是要让他欠我的,这样他就永远也忘不掉我!先生,他是我的过去,我忘不掉他,所以我必须也让他忘不掉我,我的心里才能好过啊!”
欧阳鸿飞永远也不会忘记,陈宇说完这句话以后,哭得有多委屈,他虽然有万般理由,来理智地讲解陈宇这样做的不值得,可是他不忍心在那种时候说大道理。他只能把陈宇抱在怀里安慰,告诉他不要顾虑太多,想做就去做吧。
可是他欧阳鸿飞不能不顾虑。
陈宇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前面的庭审,他都针锋相对,甚至因为凯庆洋对陈宇的歹毒,他的很多申辩,都有的放矢,明显是想要先把凯庆洋的罪行昭著天下。审讯最忌讳前后供词不一,他欧阳鸿飞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保证把这个谎说圆。
“陈宇啊,弄不好,你会帮不成别人,反而害了自己。”
正苦思周全的时候,秘书打进了电话内线,欧阳鸿飞接起,对方告诉他,有一个叫梁小菲的女孩想要见他,这个女孩有一些关于陈宇的案子的事,要对欧阳鸿飞说。
第53章 生死对质(一)
胜败在此一举。
审判长正式通知双方律师,再这样拉锯僵持下去,将严重影响本市司法机关的办案效率。目前还有很多重大案件都无法排期审理,法院面临着强大的舆论压力和业界质疑。况且,不能因为这样一个违背社会伦理规范的敏感案件,败坏了本市一审判案未超过三次庭审的高效形象。所以,第三次庭审后,必须做出判决,如有疑义,恭候上诉。
有时候,当事者正在经历的性命攸关的事,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程式化工作中的一个环节,不能太过怨怼,也没有对与不对,只能说,对方不是不重视,而是无暇重视。这就是所谓的生杀大权。
欧阳鸿飞把汽车停在法院门口,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发呆的陈宇,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他多想能把他藏在家里,不再让他为了这个可恶的官司抛头露面。
他在陈宇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陈宇激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记忆里一个遥远而相似的画面又呈现在眼前,但是他没有继续回忆下去。
欧阳鸿飞拉起陈宇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他淡淡地笑着,对陈宇说:“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先生的笑容真好看,瞬间就赶走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阴翳,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安,他本想告诉先生,从早上一醒来,他就莫名地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可是先生又把他的额头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接着就是霸道的一吻,于是陈宇除了去珍惜和先生在一起的温存,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去想。
可是一走进审判庭,不安的就不止是陈宇了。欧阳鸿飞的不安,更具有现实中的来由,因为他注意到了叶明真等人的姿态,他们表面上很平静,甚至似乎还畏他三分,但实际上却暗涌汹汹,气势重重。他们假装谦卑怯懦,实际上是春风拂面,自鸣得意。欧阳鸿飞一看便知,他们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足以让他们稳操胜券的阴谋。
“怎么了?”陈宇问他,一定是他的错愕都显露在了脸上。
“噢,没、没事。”
欧阳鸿飞撇着嘴笑了笑,但是很快就又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对陈宇说:“陈宇,待会儿在庭上,你一定要听我的,我让你说什么你再说什么,千万别自作主张说错了话!”
陈宇眨巴着眼睛,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不踏实的感觉更强烈了。
再往前走几步,他们就遇到了更奇怪的事。他们看到了凯文,伤痕累累的凯文。
他身穿一件蓝黑色牛仔裤和银灰色卫衣,瘫坐在听审席第一排最右侧的座位上,卫衣的帽子严严实实地遮盖在头上,把面容隐藏在了帽子和衣领包裹的阴影里,即使这样,他们也能清楚地看到,凯文的额头上缠着一块纱布,眼眶也全是淤青,嘴角处还有一块黑紫的血痂。他的身体因哽咽而不断抽搐,颤抖的嘴唇像是在念着祷词。
“凯……”
陈宇惊叫出声,便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冲到凯文身边,却被欧阳鸿飞扼住了手腕,他回过头,看到先生严酷凛然的样子,就像是一道如山号令,他不得违反,只能和先生一起,走向为他们安排的辩方席位,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凯文的方向。
凯文像是感觉到了正在被人凝视,他抬起头,寻找目光的来源,当与陈宇目光相对的时刻,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随着睫毛的每一次忽闪怆然地滴落,这让陈宇更揪心了。可是在凯文身旁不远处,控方席位上坐着的凯庆洋,看到两个男孩的对视,就狠狠地瞪了凯文一眼,凯文便收回目光,举起双手,把脸彻底遮住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凯文像是被人打伤了!”
“不要管他,应付自己的事吧。”
陈宇很意外,更觉得慌乱,因为先生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涉案人员悉数到场,叶明真和凯庆洋在法庭右侧,与控方律师林玉展坐成一排,欧阳鸿飞和陈宇,在法庭左侧的辩方席位上,与他们相对而坐。陈翠翠戴着手铐,被法警押解出庭,锁在法庭正中,由一圈齐腰木栅栏围成的被告席里。作为被害人闵龙的直系亲属,闵龙的老婆闫静,坐在原告席上搔首弄姿。
听审席里坐着两个辩方证人,其中一个是护士梁小菲,她是个年轻伶俐的女孩,在一月六日凌晨,和同事们一起抢救了陈宇的生命,又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护理陈宇的身体。她生性善良,虽然受人胁迫,不得已收下了她的那份封口费,但是她终究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冒险找到欧阳鸿飞,自愿在最后一次庭审中出庭作证。
梁小菲看到庭上的陈宇,便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陈宇看到了她,由衷而感激地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眼睛向小菲身旁一瞥,他看到了另一副久违的面孔,臃肿的身材,光秃的头,小眼睛,塌鼻子,正冲着陈宇讨好地笑。陈宇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身子,移开了视线。欧阳鸿飞觉察到了,左手覆在他的右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他抬起头,迎上先生宠溺的目光。
“陈宇,别怕,陆三钱是来帮我们的。”
陈宇看到先生的微笑,心里就又踏实了很多,他把视线移回了那个从广东远道而来的胖叔叔,看他一脸愧疚的表情、讨好的微笑、紧张得不停地抹去额头的汗,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向陆三钱随和地笑了笑。
按照庭审惯例,开庭伊始,仍然由控方律师首先进行自述。
“我方在这里再次澄清事实,我的委托人叶明真和凯庆洋先生,他们是被闵龙邀请到‘逍遥天’的B05室,观摩陈宇的试工过程。”林玉展站在法庭正中,双手一会儿背到身后,一会儿举到眼前,唾沫飞溅,滔滔不绝,“在这段时间里,叶先生和凯先生确实都与陈宇发生了性/关系,而且也用过一些工具在他身上,但是我们必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明,他们的这些行为,绝对不是出于自愿,也没有强迫陈宇的成分。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要么是得到了当事人陈宇的邀请,要么就是被闵龙所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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