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要吗?”叶涛淡漠着一张脸,实在装不出甜蜜欢喜的表情,虽然这孩子长的颀长清俊,看着挺讨人喜欢,可终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没有和小朋友谈情说爱的喜好,而且他也没那份精力与闲心。
“只要哥弄得到的,你随便选。”
“手机。”叶涛琢磨着周云溪这屋连部座机都没有,想来是因为体弱多病再加上性格原因,用不到那种东西,所以又补充道,“闷在屋里怪无聊的,你给我选个功能全一点的,我拿它玩游戏。”
“这个恐怕不行。”刚刚还夸下海口的周云阳这会儿又面露难色了,“你上回偷着熬夜玩游戏把小叔气坏了,电脑手机之类一律不能给你摸着,你换一个要吧。”
“也是,那你看着选吧。”叶涛拢了拢衣襟,顺势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周云阳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与关切:“是不是累了?”
“嗯,有一点,我想躺一会儿。”
“那你休息吧,哥不吵你了。”周云阳站起身,把叶涛身后竖着的枕头放平,叶涛躺下之后又给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出去。
又过了一天叶涛才被允许走出房间到院子里散散步,周家的宅子是文化运动之后置办下的,三进三出的四合院,翻修时保留了大体格局,只有正房做了些改动,放眼望去青砖玉瓦,雕栏画柱,像这种不属于文物遗址,后来也没改成私人会所的宅子在京城并不多见了。
过去讲究以北为尊,中院里坐北朝南的正房应该是由老人住的,但周老夫人因为痛失长子积郁成疾,不到六十就过世了,周老爷子有肺病,受不了京城污浊的空气,前些年迁回了徽州养老,家中没有长辈,周子骞和小侄子就住了中院的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房前建有廊子,院里青砖漫地,放一口彩绘莲花缸,摆一套石桌石凳,栽种着几株石榴树,等到天暖花红树绿,景致该是很不错。
叶涛身体才好一点,不敢吹太久的风,在院子里走了一遭就回去了,佣人送了参茶和点心过来,常在内院走动的佣人有三人,一位被人们称之为周叔的中年男人,和周家沾点亲戚,替周子骞管着周家上下的琐事,算是周家的管家,一位是四旬左右的妇人,手脚麻利,办事得体,大家都叫她马姐,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个面带福相手的小城,三人里最年轻的就是小城,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生得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做起事来也是麻利周到,唯一的缺点就是嘴馋,偏偏他还跟了个“吃猫食”的主子,多好吃的东西沾沾筷子就说饱了,所以刚来周家时精瘦灵活的小城花了三年时间把自己吃成了一个依旧灵活的小胖子。
叶涛开了两家甜品店,看吃客一看一个准儿,也十分了解这类人的心理,真正的吃客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声名显赫还是碌碌无为,只要见着美味的吃食就要想法设法的尝一尝,这一口要是吃不上他能念念不忘很久,提起来就会感到遗憾。
叶涛接下茶水道:“没胃口,拿出去吧。”
小城应了一声,问过叶涛还有没有其它吩咐,叶涛摇了头,他就端着点心出去了。
叶涛睨着那个胖墩墩的背影,眼底情绪莫名,他现在的身体太差了,根本不被允许出门,所以他需要一个为自己跑腿办事的人,这个人不能太精明,精明人脑袋活泛,不好掌控,也不能太笨,太笨了不好使唤。
很快就到周云溪的生日了,按理来说金贵的小少爷过生日就算没有大排筵宴也该摆上几桌庆贺,可周云溪是个病秧子,家中忌讳吵闹,所以周家不常有访客,就算来了客人也不会到内院打扰,周云溪过生日只是叔侄三人凑到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饭吃完了周云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住在第三进院子的后罩房里,依照过去的老理儿后罩是不便抛头露面的女眷住地,院里一塘池莲,两株海棠树,到了夏季景致比中院还好,但庭院幽深,住人又少,难免显得冷冷清清。
周云阳没有先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端着托盘进了东屋,床上的徐曼宁听到声响才睁开眼睛,周云阳把托盘放在了床边的木桌上,道:“妈,起来吃饭了。”
第7章 不请自来
徐曼宁撑着床垫坐起身,微皱着眉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云溪生日,我昨天和您说过会晚点……”
“知道了。”徐曼宁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儿子的话,伸出两手被儿子抱到床边,瞧了一眼托盘里的饭食忍不住又皱起了眉毛,“怎么是面?”
“云溪的寿面,不拿回来不合适,您不想吃就放着吧,我让人准备了别的,一会儿就送过来。”周云阳说着话进了浴室,湿了一条热毛巾给母亲。
徐曼宁腿脚不方便,周子骞就派了一名身体壮实的女佣人来照顾她,虽然照顾的还算用心,但人有点粗手粗脚,徐曼宁不喜欢她,没事的时候不让她来里屋。
“他不是病的厉害吗?怎么还有闲心过生日?”徐曼宁擦了擦脸,顺手理了理额前碎发,她年轻时是美人,容貌精致,性格温婉,如今却面色枯黄,形销骨立,因为总是皱眉,久而久之眉宇间就生成了一层抹不去的阴沉。
“这两天好点了。”周云阳规规矩矩的回答。
徐曼宁不置可否:“坐吧,陪妈再吃一点。”
周云阳搬了把凳子过来,坐在了木桌的另一侧,没过多久前院的佣人就送了吃的过来,照顾徐曼宁的女佣接下饭食端进里屋,摆好碗筷就出去了。
叶涛晚饭多吃了两口,虽然周子骞希望侄子多吃一点,却也怕他娇贵的肠胃不舒服,于是让人泡了一壶消食的麦茶,亲自拿到了叶涛房里。
叶涛刚吃喝完不敢立即睡下,就坐在茶桌前与周子骞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周子骞看上去心情不错,晚饭时喝了一点酒,那两片红唇显得更润泽了一点,英气的面庞也添了几分放松下来的闲适。
“小叔,等天暖和了让我出去走走好吗?”
“才好一点又贪玩,外面有什么那么吸引你?”
周子骞本以为小侄子会撒娇耍赖,可事实上没有,他只是怔愣了下,跟着望向了窗外,似憧憬似落寞。
周子骞许是心疼了,把身旁的叶涛抱到自己腿上,温声道:“你乖一点,把身体调养好,我就带你出去玩。”
叶涛偎在男人宽阔温暖的怀里“嗯”了一声,心中又感无奈,就算你侄子长的瘦小,可到底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了,你这样不是亲就是抱的不怕影响孩子的身心发展吗?
天气一天暖过一天,转眼就是一个多月,院子里的植被抽出了新绿,入冬后挪到屋里的金鱼也重回了荷花缸,叶涛拈了几颗鱼食投进了缸里,金鱼全都游上来争相抢食,鱼嘴一开一合,像一个个的小口袋。
叶涛不能出门,不用上学,周子骞给侄子请的家教,老师登门授课,周子骞对侄子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小药罐子的主要任务就是调养身体,尽可能的健康硬朗一点,其它的都是次要。
近来叶涛身体好转,也恢复了课程,他每天要念两个小时书,其余时间可以自行分配,但仅限于在宅子里,并且不能使用电脑游戏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所以他只能用睡觉、看书、养鱼来打发大把的时间,周云溪屋子里那几个书柜摆满了书,种类繁多,无所不有,叶涛甚至发现了几本佛经。
“嗳,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小城的声音从垂花门外传进了院子。
所谓的垂花门就是旧时人们所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里的二门,它将前院与中院分隔开来,檐柱垂吊在屋檐下并不落地,柱端刻有莲瓣形的垂珠,故被称作垂花门,从门外看它像一座华美的门楼,从院内看它是一座方型的亭榭,垂花门连接着院内的抄手游廊,内部空间很大,中间设有一道主要用于隔绝门外视线保护院内隐私的屏门,除去家中有丧葬嫁娶等仪式,否则屏门不开,进院或者出院的人从屏门两侧通过,所以下意识循声去看的叶涛并没看到门外发生了什么。
“还越跑越远了,瞧把你能耐的。”小城说着话弯腰捡起一只没比巴掌大多少的猫崽子,小家伙儿原本是想进院子,但它个头太小,垂花门的台阶和门槛儿又有点高,它迈着小短腿摸爬滚打的折腾了半天也没上去,正蹲在台阶前生气就被小城捉住了。
“咪!”小黑猫在小城手里奶声奶气的怒叫,挣扎着抓挠,厉害的不像只猫崽子,小城一不留神被抓了一下,吃痛之下松了手,小黑猫掉在了地上。
出来查看的叶涛正瞧见这一幕,他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篇养猫的帖子,帖子中曾提到猫不管从多高的地方坠地,不管在空中如何翻滚,落地时都是四脚着地,而这只猫却摔了个四脚朝天,都有点摔懵了,是因为猫太小了吗?
“您别摸它,挠……”没等到小城把话说完,叶涛已经把小黑猫托在了手上,小家伙儿晃了晃脑袋,醒过味儿来又想撒野,但看清了抱着它的人时,已经伸出来的小爪子又收了回去,仰着小脑袋看着叶涛奶声奶气的“咪~”了一声,小城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