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担心云阳出国的事刺激徐曼宁,原本打算像您说的那样加派人手照看她,云阳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主动提出让她搬出去住,不如就依云阳的意思办吧?大哥那里我会到坟前解释清楚,大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能体谅的。”尽管周子骞清楚父亲是愿意徐曼宁离开的,可也是由他来做那个有违他哥遗愿的人,不是因为他父亲拉不下脸,而是不想被九泉之下的儿子责怪。
想到英年早逝的长子周老不由叹了口气:“她终究跟了子钦那么多年,别太亏待她。”
一个女人放弃了尊严、耗尽了青春、沦落得一身伤病,最后换来的只有这一点可悲又讽刺的“善待”,就像周子骞的母亲所说的,周家人什么都不缺,唯独没有慈悲的心肠。
京城的天气有些反常,出了正月以后竟然下了一场大雪,雪片好似姣美的白色芙蓉,落地却成了人们脚下的泥污。
宝宝想出屋玩又怕弄脏爪子,扒着门槛儿犹豫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去了。
叶涛又在看经书,手里还碾着一串沉香念珠,那副超然物外的模样连寺院里的小沙弥都比不得。
宝宝纵身跳上椅子,趴着桌沿朝叶涛喵:陪我玩一会儿吧,你天天抱着经书干什么?又不出家当和尚。
叶涛挠挠小猫的下巴,起身将房门关好,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宝宝用小猫爪点了点屏幕,将那个每次用完都清空的文档打开,埋头敲字:不想玩游戏,单机没意思,联网的只能玩棋牌和竞速,总被人骂外挂狗。
叶叔叔揉揉小猫脑袋以示安慰。
宝宝接着抱怨:昨天真的遇到一个外挂狗,他作弊还恬不知耻的笑我人傻手残,我都没有手拿什么残啊?
叶叔叔再揉揉小猫脑袋以示安慰。
宝宝收回小爪儿,让出了电脑。
叶叔叔剥了一个沙糖橘递到他嘴边。
宝宝张口一叼,忧伤的啃橘子去了。
雪下了将近一天,路上的雪水在遭遇傍晚的降温之后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糟糕的路况让晚高峰的交通雪上加霜,似乎四九城的车都跟路上堵着,数不尽的车尾灯连成了一条条蜿蜒的红龙,可还是有那想不开的来来回回加塞儿,好像多钻几回缝子多招几句骂就能逃出生天一样。
周家的车打起了双闪,车屁股瘪进去好大一块儿,车祸发生时周子骞正在和叶涛通电话,刚说到他要晚点回去,不用等他吃饭了,后车就打着滑撞了上来,这下就算前路畅通无阻他也赶不回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没存稿了,我特么还卡文了,好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把这些挠头事儿扔脑袋后面。
第49章 越陷越深
两车相撞的声音借由正在通话的手机传了出去,意识到那声闷响意味着什么的叶涛不由得心头一紧,他连唤了几声小叔,可回应他的只有嘈杂的呼喝。
车祸发生的太突然,车里的人完全没有防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他担心发生连环事故,忙护着周子骞下了车。
周子骞托着手臂定了定神,而后吩咐保镖把他落在车里的手机找来,之后不久车祸发生时摔落的手机被找了回来,周子骞才要开口就听那端的人道:“周子骞,说话!”
叶涛的嗓音很清晰,尾音向下,显得自持而又紧绷。
周子骞很快就明白了,他在担心,或者说他在害怕。
虽然从车祸发生到现在不超过五分钟,可人因未知而臆测,臆测引发恐惧,恐惧又将时间无限拉长,那短短几分钟的无人应答让叶涛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宝贝儿别怕,我没事。”周子骞没有提及自己受伤的事,只说追尾而已,不是大事故,只是事故加剧了堵车,他大概要几时才能到家。
追尾刮蹭这类小事故大多伤车不伤人,可今天这起事故有点寸,周子骞原以为挫伤的手臂竟然骨折了,医生建议留院治疗。
诊断结果一出来陪同周子骞就医的保镖就联系了周叔,周叔已经准备去医院了,得知周子骞要住院又重新做了番安排。
内院里不声不响,好似没人担心等候,盼谁早归,可车祸的消息是最先传到内院的,周子骞受伤住院的事瞒不过今晚,周叔不得不去知会一声。
周叔和马姐一前一后进了内院,马姐去了周子骞的屋子收拾衣服,周叔进了隔壁屋子,将周子谦受伤住院的事告诉了叶涛。
“知道了。”叶涛面色沉静,既无惊慌也没有吵闹着去医院看人。
见小少爷如此反应,周叔在意外的同时也感庆幸,他不吵不闹,自己便省去了安抚的时间与口舌。
宅门外,司机早已备好了车,周叔拉开后排的车门,准备先把装着衣物以及日用品的袋子放进去,却见叶涛稳坐其中,淡淡的看着车外,一副静候多时的模样。
周叔迟疑间,叶涛伸手接下了袋子,平静而又不容置喙的示意道:“周叔,别耽搁了。”
与骄纵的吵闹相比,这种不动声色的固执己见更让周叔无计可施,八面玲珑的管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小城和司机这些人了。
入夜后的住院区清净了许多,走廊里来往的多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周叔敲响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很快保镖就来应门了,叶涛先被让了进去。
周子骞住的是特需病房,进门是会客室,再往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房,地上铺了深灰色的地毯,落脚几乎没有声音。
叶涛才穿过会客区就听里面的人问:“是云溪吗?”
叶涛没应,径自走了进去,周子骞才输完最后一瓶药,正靠坐在病床上休息,受伤的小臂打了石膏,境况狼狈,人却从容如常,两人视线相交他还温和的笑了笑。
叶涛唤了声小叔,默默打量病床上的男人,周叔和小城没有瞒骗他,只是将那起小车祸造成的破坏尽量轻描淡写,不着痕迹的安慰他不要惊慌担心,可见不到人心里终究不踏实。
周叔和保镖随后跟了进来,病房里暖意扑面,穿不住厚重衣物,周叔接过叶涛脱下的大衣拿去挂,保镖提着周叔从家带来的那只keepall旅行袋,准备一并放进衣柜。
“等等。”叶涛叫住保镖,打开了袋子的拉链,眉眼微垂淡淡道,“他以为我出来玩,非要跟着。”
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跟着探了出来,殷切的望向病床上的周子骞:“喵~”
宝宝的父母亲都是在交通事故中去世的,对他来说车祸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所以他执意要来医院看他小叔,而叶涛明知道带猫来医院不妥却还是带他来了。
周子骞不明就里,只觉啼笑皆非:“哪都有你。”
宝宝从袋子里跳出来,三蹦两跳的来到病床前,想要扑进小叔怀里又怕碰到他受伤的胳膊。
周子骞依旧不解侄儿心事,只当小猫好奇,纵是关心怜爱也是放在叶涛身上:“吓坏了吧?”
叶涛的目光在周子骞打着石膏的胳膊与扎着留置针的手背上巡视了一遭,抬眸问受伤的男人:“疼吗?”
周子骞摇头,示意道:“来这边坐。”
周叔和保镖安静识趣的退了出去,叶涛绕过病床,在周子骞身侧坐了下来,被周子骞用那只可以活动胳膊圈着,在脸颊上亲了亲。
“不疼,挂两天消炎药就能出院了。”伤患无需安慰,反倒安慰起了探病的,周子谦的嗓音轻缓柔和,极具安抚人心的效果。
宝宝认命般的跳上病床旁的椅子,隔着一些距离看着自己的小叔安抚叶涛,他今天才知道他小叔对叶涛的关心宠溺并非剃头挑子一头热,刚听说他小叔出车祸的时候,叶涛骇的脸都白了。
叶涛问周子骞他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来看夜,虽然特需病房环境很好,可这里终究是医院,叶涛身体又差,周子骞不想他留下,然而对上叶涛那双黑漉漉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转又咽了回去,叶涛和周叔留了下来,宝宝被司机带回去了。
夜里,周叔睡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将病床边的那张陪护床让给了叶涛,病房里熄了灯,温暖静谧,叶涛埋在柔软的被褥间,不声不响的望着隔壁的病床。
他本以为恪守本分的锁着那点心动就不会遭受越陷越深的苦,可今天这场意外告诉他人能恪守本分,心却不能,他做不到真正的冷静自持,越陷越深是必然。
叶涛失眠了,夜晚在无眠之中缓缓流逝,显得十分漫长。
他没有辗转反侧弄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打扰一旁的人休息,只是在安静的夜里独自体味着那些永远不能对人提及的心事,他终于意识到他想要的潜移默化出了多么大的纰漏,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控,明知道求不得放不下是苦,他却无力抗拒,佛说众生皆苦,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凡夫俗子,怎能妄图例外?
“睡不着?”周子骞在昏暗的自然光线中偏头看向叶涛,只见他静默了一阵,下床来了自己这边。
叶涛掀开被子一角,在周子骞左侧躺了下来,尽管他身形瘦小,侧身而卧只有窄窄的一条,可周子骞还是怕他掉下去,想要挪动一下多让出些位置,这个简单的动作因为受伤的胳膊而增添了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