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生子记 (何不食肉糜)

　　刘小絮说：“我能受得了。”
　　医生跟他面对面坐的很近，一只手轻轻抬着刘小絮的下巴，一只手拿着钩针串着线在刘小絮的脸上缝合着。
　　钩针每穿过皮肉一针，刘小絮都痛的直咬牙，但是他的手一直按在肚子上，愣是一句痛也没叫出来。
　　“你这脸怕是毁容了吧？”
　　刘小絮忍着脸上的痛，睫毛轻眨了下没说话。
　　身为狱医的宋璟哪里会不知道监狱里面的那些弯弯道道、龌龊事，加之刘小絮又长得这么眉清目秀，不似一般监狱里面的大老粗，他在监狱里面遇到什么事，才会把脸弄成这样，就算刘小絮不说，他宋璟也猜了个七八分：“不过出去后，激光去疤也能去掉，别担心。”
　　说完宋璟边缝针边叹息一声：“晚点我跟监狱长说说，让他给你弄个单间。”
　　刘小絮一听，睫毛微眨，垂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轻轻说了句谢谢。
　　缝好针后，宋璟看着刘小絮那张原本白嫩、清秀的脸蛋上面，现在因为缝了针，黑色的缝合线歪歪扭扭的跟几条大蜈蚣一样盘踞在刘小絮的脸上。又看了看刘小絮未受伤的左脸，感叹真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啊，想到这里就叹气一声，也是个可怜的。
　　随后一边配比消炎针，一边闲聊着：“你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
　　刘小絮咬咬嘴唇，低声的说：“我没有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宋璟一听失笑了：“来这里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说自己没犯事，是被冤枉的。”随后一手拿着针筒，一手拿着小药瓶，侧身笑看着刘小絮：“你就是那九个里面其中的一个。”
　　刘小絮低头抿着嘴不说话了。
　　宋璟配好药，走过来挂好吊瓶：“我给你打个消炎针。”
　　刘小絮一听要打针，想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宝宝，摇了摇头：“医生我不想打针，你给我开点消炎药就行了。”
　　“打消炎针好的快点，而且你伤口这么严重，不打消炎针怎么行？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刘小絮抿着嘴，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倔强的看着宋医生，不说话。宋璟看他那个倔驴样，也知道没办法，只好从药柜上面拿了一盒消炎药给刘小絮。
　　刘小絮接过消炎药，看了下说明书，发现上面明文写着严谨孕妇使用，又看了看正在写着病例的宋医生，宋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下手里的笔，问：“怎么了？”
　　刘小絮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讷讷的说了句没什么……
　　宋璟给刘小絮脸上擦了点碘伏，刘小絮说：“医生，你能给我一瓶这个药，我自己回去擦，行吗？”
　　宋璟从药柜里面拿了瓶碘伏和一包棉签给了刘小絮，又从一个白se小药罐子里面倒出了几颗药丸装在小小的自封袋里面，再把封口封好，递给刘小絮：“这是止痛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不到痛的实在受不了，别吃。”
　　刘小絮接过了，说了声谢谢。
　　宋璟看了看手表，估摸着这会也没什么病人了，就带着刘小絮找到监狱长，以刘小絮伤势为由，让他给刘小絮申请个单人牢房。
　　监狱长看了看刘小絮的样貌，又看了看他脸上的伤，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批了间单间给刘小絮。
　　回到刚刚批下来的单人牢房里面，刘小絮躺在那张狭窄的硬板床上，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加之好几日没睡好，刚刚一躺下，刘小絮马上就睡着了。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交织重叠的影子
　　刘小絮睡到半夜就醒了过来，脸上的伤口痛的他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右脸伤口位置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可就是这样刘小絮也不敢吃止痛药。
　　痛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狱警就来开门了，叫着：“起床了！起床了！”
　　刘小絮忍着痛，爬起身，拿起床底下的洗漱用品往公用洗漱台那边走去，早上那里挤了很多穿着囚服的犯人洗漱着。
　　大家对刘小絮脸上的伤疤视而不见，在监狱里面这样的伤口不算什么。
　　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刘小絮才走上前去刷牙，只是他的脸肿的他连嘴都张不开，牙刷都塞不进，刘小絮只好费力的张着嘴，把牙刷微微的塞进左边没受伤那边脸刷了刷，饶是这样也牵动了右边的脸颊，痛的刘小絮直抽抽。
　　拿着毛巾给给左边完好无损的脸擦了擦，就算洗完了，拿着洗漱用品回了牢房里放好，就去了操场集合。
　　五点多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大家都在操场上集合，等着分配今天的劳改任务。站在刘小絮这边的都被分配去做手工活，刘小絮跟着去做手工活大部队后面往劳改室走去，在位置上面坐下，狱警发了东西下来，刘小絮一看是某大型品牌电视机上面的开关按钮，狱警教了他们怎么做，就站在边上监督着。
　　刘小絮机械的拿起按钮装着里面的芯片，一个又一个，像个没有意识的机器人一样。
　　到11点45分，外面的哨子响起，大家起身，这个时候有狱警拿着本子过来记件，记下他们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当狱警看了看刘小絮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现的很好，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出去！”
　　而那盒消炎药刘小絮并没有吃，只是每天给伤口擦点碘伏消毒。
　　可饶是这样，几天后刘小絮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比前几天肿的更大了，而且又痛又痒，像麻辣火烧一样，连张嘴吃饭都困难了，刘小絮只好一天里面多涂几次碘伏。
　　过了几天后，这天刘小絮刚刚睡觉起来就感觉脸上痛痒的受不了，还隐隐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拿手轻轻一碰脸，就摸到了一手的脓汁和血水，这一摸也把脸上缝合伤口的线给碰了下来，黑色的缝合线一半还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出监狱的时候，狱警一看他的脸：“你脸都烂掉了！脸上线都要掉下来了，今天别上工了！”说着带着刘小絮到了监狱诊所。
　　一到监狱诊所，宋璟一看刘小絮的脸，抓着刘小絮削尖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他的伤口，直皱眉问：“怎么弄成这样了？！你的脸都烂了，你没有按时吃药吗？！”
　　刘小絮撇开了眼睛，不敢看这位年轻的狱医。
　　宋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病人：“你在搞什么？自虐吗？还是那些人还在找你的麻烦？”
　　刘小絮转过头看了眼医生，沉默了会说：“没有人找我的麻烦。”
　　宋璟又抓着刘小絮的脸看了半天，越看眉越皱：“你这脸上的肉都腐烂了一大半，只能先把腐肉清除掉。”
　　“我不打麻醉。”
　　“你疯了吧你！我要把你脸上的烂肉跟你新生的息肉一起切割掉！你既然告诉我，你不打麻药？！”
　　刘小絮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肚子，说：“不打麻药。”
　　宋璟一听气的直跳脚，伸着手指连连点了好几下刘小絮，那意思是你小伙子有种。
　　刘小絮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宋璟，不说话。
　　宋璟看刘小絮这样，知道没法子了，用手推了推眼镜：“行吧，只要你能忍的住，里面躺着去！”
　　刘小絮走到诊所里面的病床上躺着，宋璟推了个小推车进来，上面放着待会需要用到的医用工具。
　　宋璟先给刘小絮把脸上的缝合线用剪刀剪掉，随后再给他脸上消毒，随后拿起手术刀：“我要切腐肉了，你忍着点。”
　　宋璟一刀刀的挖着、切着刘小絮脸上的腐肉和息肉，宋璟看着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白色床单，手背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的刘小絮，眼神有点深沉不定：“痛你可以喊出来。”
　　而刘小絮就跟没有听见一样，只是抓着床单的手越来越用力，崭新的床单既然被他抓破了。
　　宋璟见这样，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终于把腐肉全部切除掉的时候，宋璟额头上面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宋璟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我还真怕你会晕过去。”
　　刘小絮惨白着脸，虚弱的转过头对着宋医生笑了下：“我一直在数你的刀数。”
　　宋璟一听，失笑了：“学刘伯承吗？”说着给刘小絮伤口敷上药粉。
　　药粉敷在脸上很痛，刘小絮还以为宋医生会问他，他割了多少刀，于是问：“刘伯承？那是谁？”
　　“一个很牛的军人，小学语文课本上面不是有讲过他挖眼珠子不打麻药吗？你不记得了吗？”
　　刘小絮眼神里面有一瞬间的失落，撇过头看着窗户外面的风景，轻声的说道：“我没有上过学。。。”
　　宋璟眼神复杂的看着，侧着头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刘小絮：“你躺会吧，我给你配点消炎药，再给你打个消炎针。”
　　刘小絮背对着宋璟说：“我不想打消炎针。”
　　宋璟这会气恼了：“你不想打消炎针！又不好好吃药！你现在脸已经这样了，再烂你脸上都没有肉割了！”
　　宋璟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刘小絮的回答，随后听到一声声小声的抽泣声。。。
　　那个背对着自己蜷缩着身子躺在窗户下面的人儿，那个躺在狭窄的病床上面抽动着肩膀的少年，让宋璟的心莫名的一痛，随后宋璟默默的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