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面色安详地躺在病床上,郁礼小心翼翼给老人掖整齐被子。他转过身看了看各自坐在沙发一端蒋长封和郁振江,走过去牵住蒋长封的手,把人往另一间房带。
病房是高档的双间套房,日常生活的配置设施都有,隔音效果不错。
郁礼把蒋长封的手指捉在手上玩,蒋长封知道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就没强迫他赶紧开口,让他慢慢思考,什么时候想开口都行。
郁礼捏着掌心里男人的指头揉啊揉,情绪乱得很,过了会儿才抬起眼睛跟男人对视,话说得小心翼翼,“叔,我打算住在医院里守太爷爷。”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年意义非凡。他没能跟男人一起过,不久前才口头约定好过完年一起去海岛度假的计划也要搁置。愧疚的情绪淹没了他的心,因为他知道蒋长封肯定会顺着他。
蒋长封的确顺应了郁礼的要求,让他别抱有任何心理压力。目前太爷爷是郁礼的心结所在,他盼望老人好起来,老人好了郁礼才会好。
略微粗糙的手指抹上郁礼皱起来的额头,企图把它抚平,蒋长封单手把人轻揽在怀,低声安慰他,“别担心,太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福寿延绵长命百岁。”
郁山鸣下午三点左右清醒,守在病房里的几个人围在床边,老人睁开浑浊的眼把他们看了一圈,布满褶皱的脸涌起一抹和蔼的笑容,仿佛不是晕过去,而是睡了一觉醒来,“让你们都担心啦。”
医生过来给郁山鸣检查血压,老人格外配合,倒是郁礼有些紧张兮兮地,想问问医生,又怕打扰到人家。
四个人在病房待了整整一下午,郁振江上了年纪身体熬太久也不行,郁山鸣就让郁明空送他回去休息,说自己没事了让他们不要太过劳累。
郁明空和郁振江离开后,郁山鸣挥手示意郁礼和蒋长封坐近。护士把晚餐送来,老人索性就一边吃一边跟他们说话,老人脸家上笑呵呵的,说出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
人到了一定年纪后,在某个阶段时会感觉自己准备把人生这条路走到头了,郁山鸣目前就有这样的预感,他看看郁礼和蒋长封,语气格外平静,跟聊家常一样,“爷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郁礼刚咬了一口蒋长封给他夹的菜,乍一听到老人这句话,菜直接从嘴巴里吧嗒一下掉出来,抬头直愣愣地看着老人,嗓子突然哑了似的发不出声。
蒋长封也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没想到老人会在这种情况当着郁礼的面直接把话说出口,他心叫不好,转眼一看,前一秒还在发愣的郁礼,此刻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流,止也止不住,嘴唇颤动着,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郁山鸣向来是疼爱郁礼的,此时却不同以往那样安慰他,老人目视郁礼,嘴里的话没停。
“爷已经立过遗嘱,等我去后名下在y市的那套房子给你。”见郁礼挣扎着要说话,郁山鸣又说:“这是我能唯一留下来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不用拒绝,等爷离开了,你记得把我带回去和你太奶奶葬在一块。”
郁山鸣说到这,眼前便浮现出那个从美丽小镇走出来水一样柔软的姑娘。
老人面上难得泛起羞意的笑,郁礼的太奶奶走得早,她离开后郁山鸣很少能梦到她。
倒是从最近开始,郁山鸣总时不时想起曾经和她度过的日子,在脑海里本已经模糊的人突然清晰起来,回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仿佛在替他离开前找回从前的时光记忆,给他铺垫好去找她的路。
郁山鸣说这番话时浑浊的眼睛变得很亮,老人语气轻松,郁礼听着只感到心情沉重。尽管太爷爷让他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事关生死,只要想要眼前的老人随时会走,他的心仿佛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怎么也放松不开。
老人把生死看淡,活着的人却不能轻易做到老人那样洒脱。
郁山鸣睡着后,蒋长封把挂在一旁的大衣给郁礼穿上,小声在他耳边说:“叔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郁礼没说出去也没说不出去,他乖顺地让男人给他穿好衣服,十指相扣,轻声关上房门后离开医院。
对比起医院的清冷和死气沉沉,外面的每个角落都洋溢着过年热闹的气氛。
蒋长封把郁礼牵出来后也没说话,走在他身前替他挡去迎面吹来的寒风,脚步缓慢,耐心等郁礼从沉重的情绪里缓回来。
行至江边,陷入人生思考的郁礼突然被男人在肩膀轻拍一下,“小礼你看。”
郁礼怔忪地顺着蒋长封指去的方向望去,他们走在江边的下流处,只见水面上顺着飘下一盏接一盏的河灯,星星点点的烛火映在水面上,水声哗哗,粼粼晃动,给人一种突然能静下心的感觉。
郁礼对着不断顺水飘流下来的河灯出神,过了一阵,他扯住蒋长封的手指,“叔,我们也去放河灯好不好?”
蒋长封就等他主动开口呢,这会儿别说放河灯,就是要上天摘星星,他都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两人顺着河灯飘下来的方向一路往上游走,约莫十分钟后,很快发现卖河灯的摊点。
摊点生意很好,尽管现在是大冬天夜晚,这时候年味足,许多小年轻成双成对的出来夜游,围在摊点的多数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郁礼看到人多就稍微打消了念头。
正准备把男人拉走,蒋长封把他带到人少一点的地让他等一下,很快也加入买河灯排队的队伍。男人个头高体格健实,站在一群身形单薄的小年轻里格外显眼,周围原本热闹轻松的气氛因为蒋长封的加入突然静止下来。
男人的气场与这群活力青春的小年轻实在格格不入,他们被这男人震慑住,相互望了眼没说话,还有的人主动给蒋长封让出排队位置,弄得他跟个某社会老大出来巡街似的。
郁礼看到眼前的场面,心情没由来的放松下来。
蒋长封看到恋人终于笑了,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郁礼将写好的许愿签置入河灯内让它顺着水飘走,希望太爷爷能度过今年的冬天,度过一个团圆年,长命百岁。或许是心灵突然得到了寄托,郁礼从医院出来后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直到河灯顺水飘走不见后,他笑着转头,迎上男人专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由弯起嘴角笑了笑,
伸手勾住男人的手指头,“叔,让你担心啦。”左右前后瞧了一遍,有人,不过这会儿郁礼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在,稍微踮起脚尖往男人嘴角亲了一下,男人反应极快,在他准备退开前用力一搂,火热的唇舌重新覆上来。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得火热温情,不失为江边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郁礼亲得迷迷糊糊时,偶尔听到附近传来小年轻们的哄声和尖叫。
第66章 新年一吻
过年的前一个星期老人家的血压暂时稳定没出现其他问题, 郁礼在医院里守了太爷爷一周, 白天蒋长封过来陪他一起, 晚上回去负责喂黑豆。郁明空每天也都会陪郁振江过来和老人待一阵子, 这几天病房里难得这样热闹,大家相处起来显得和和气气, 老人家心情挺高兴的。
郁山鸣问过医生他能不能回去过完年再回病房,医生不建议他这样做, 老人理解医生的建议,也很好的配合不再对此问题多问,尽管如此, 郁礼依旧能从太爷爷眼底看出老人心里有一点失落, 毕竟迎新年一年到头来也就一次, 谁不希望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 而非留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度过。
郁礼询问过医生后,大年三十那天赶回家打算包些饺子带去医院给太爷爷尝尝。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家了, 白天蒋长封留在医院陪他,这会儿一回来,就觉得家里格外冷清, 没有什么人味。
这么想完, 楼上传来咚咚的声音,郁礼才走到客厅,黑豆就从楼下快速的窜下楼撞在他腿边扒拉着他的脚不停蹭,狗舌头吐出呜呜叫着,那股热情劲, 黑豆好一阵没见他,想死狗了。
郁礼笑着把黑豆抱起来掂了掂,发现它又重了不少,蒋长封把包饺子的材料放进厨房后笑着跟他说,“狗儿子饭量越来越大。”
郁礼有点担忧地在黑豆肚子上揉了一会儿,“也不能让它太胖,对身体不好。”
蒋长封见黑豆要伸舌头去舔郁礼的脸,忙伸手挡去,唬了一下黑豆,“你放心,我这几天回来每天都带它出去溜几圈。”
黑豆让蒋长封唬了几下跑去残害沙发了,好在狗闹得不凶,挠沙发的时候会把爪子收起来,见它不会对沙发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郁礼便潜入厨房准备包饺子,蒋长封自然跟在他旁边帮忙,把饺子馅搅拌好后,两人各自为对方系上同款围裙,并排站着包饺子。
因为太爷爷的事,郁礼原本和蒋长封一起出去购置回来要装扮家里的东西都没用上,他心里觉得可惜。
今年过年,外头热热闹闹的,唯独他们两人安静地窝在厨房里包饺子,他侧过头观察对方,男人第一次包饺子,却也包的有模有样,察觉郁礼在看他,蒋长封把手里包好的白胖饺子给他看,男人粗糙的手指上沾着一些面粉,手指头灵活的把陷放进饺子中间再捏出整齐的痕迹。男人面色柔和,显凶的面相此刻看过去居然十分居家,充满男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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