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大伟表现来看，他确实有严重恐高症，别说让他从六楼窗户逃脱，就是挨着六楼窗户都能吓尿，这可不是装的。”随行的小王也说道。
李大伟嫌疑洗脱，重点调查对象就是林小凤。“赵队，根据我们调查，林小凤平时就很少出门，公司破产后基本每天只去菜市场买点便宜菜，没接触过可疑人员，通话记录也都很正常，表面看来，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还发现，早在上半年年初，林小凤就为赵学忠购买了高额意外保险。按理说，那段时间虽然他们公司还没破产，但是经济上应该早就很拮据了，为何会购买高额保险，这个就很值得探讨了。”老徐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林小凤早知公司要破产，就提前买下高额保险，并暗中找人杀害赵学忠，获得赔付，法律上来说，保险赔付金不能作为债务赔偿，就是说，买了保险杀掉老赵，林小凤就又变回富婆。”小刘分析道。“不过，购买保险，是赵学忠和林小凤一起去的。像赵学忠这种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肯定很聪明，绝不会毫无防备，至少不应该这么容易上套。”“传讯林小凤。”
8月23日下午，林小凤被带到警局，赵磊亲自审问，问道：“林女士，上半年你和赵学忠一起，为赵学忠购买高额的意外保险，对吧？”
林小凤：“对。”
赵磊：“那时候你们公司经济上怎么样？”
林小凤：“已经连续亏损，公司没多少钱了。”
赵磊：“为什么要在那时候购买高额保险？”
林小凤：“老赵的主意，没说为什么。家里大事都是老赵做主，我基本不过问。”
赵磊：“你和赵学忠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赵学忠意外死去，你将会获得高额的保险赔付？”
林小凤：“没有刻意想过，但是这个很基本的道理，我也明白。”
赵磊：“赵学忠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林小凤：“有。”
赵磊：“哦？准备从实交代了？”
林小凤：“如果那天我不让老赵去工地，他就不会被人杀害。”
赵磊：“……你的意思，你是无辜的？”
林小凤：“是。请你们尽早抓住凶手，老赵在天有灵，也能瞑目。”
赵磊：“你和赵学忠的儿子多大了？”
林小凤：“二十岁，他只知道自己父亲被害，其他一无所知，我不想让老赵的死，给他留下太大阴影。我儿子那边，拜托你们帮忙照看。”林小凤从头到尾都很淡定，没有一丝慌乱。
“林小凤那边有没有搜出什么？”赵磊看到拿着搜查证，刚从林小凤家里搜索回来的干警问。“毫无收获，完全没找到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赵队，接下来怎么办？”“先关着，这才三个小时。林小凤心理素质极佳，滴水不漏，倒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过我觉得她肯定有问题。而且凶手在现场处理、反侦察方面非常老练，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去趟警校。”
到了警校，赵磊跟林翀分析起来，“这起案子，乍看是赵学忠走投无路自杀，但稍加分析观察，可以发现赵学忠应是他杀。林小凤为赵学忠购买高额保险，再雇凶杀人，这个从情理上倒是说得通，只是到现在为止，林小凤表现淡定，没有任何漏洞，说明她已经策划多时，而且部署周密，老弟，资料都在这，帮我想想，现在要从何处入手？我私下找过赵学忠的儿子了解情况，据那孩子说，他父母感情很好，小时候家里穷，父母一起打拼，后来赚钱了，家里情况越来越好，他父亲对待母亲一直如初，二人算是模范夫妻。”林翀看完相关资料，紧锁眉头推演起来。过了良久，林翀抬起头，说道，“所谓雇凶杀人，如果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线索，要么凶手极其狡猾，要么——”林翀拉长音调，“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凶手？我的意思是，林小凤雇佣的凶手，就是赵学忠自己。赵学忠被林小凤教唆自杀。按照现在资料分析，赵学忠对林小凤很好，公司破产后，赵学忠自觉东山再起已无希望，又不忍妻儿跟着自己受苦，承担债务，这种情况下，林小凤只需暗示几句，赵学忠是有可能自杀，并故意将现场布置成为密室谋杀，以获取高额保险赔付。这样可以解释，为何赵学忠会用玻璃碴子划开腕动脉，又给妻子发微信，他是想引起警方注意，将这起案子定性为谋杀案，这样一来，保费就能按照保险合同赔付给他妻子。所以我认为，赵学忠是被林小凤教唆自杀，故布疑云，做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密室谋杀。而前面那个李大伟，完全是运气不好误打误撞，才引起警方怀疑，充当了犯罪嫌疑人的角色。”赵磊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这样说来，案件的几个疑点都能完美解释，林小凤知道赵学忠会按照教唆实行自杀，并伪装成为谋杀案，所以在得知我们初步认为赵学忠是被人谋杀的时候，林小凤的表情才会那样理所当然，她事先已经知晓；还有那个李大伟，在案发早上会听到赵学忠啜泣和自言自语，定是赵学忠放不下妻儿，赴死前的内心挣扎；赵学忠故意用左手持玻璃碴子自尽，还发出微信给已经不用微信的妻子林小凤，也是为了让警方注意到这不是简单的自杀事件；再将准备好的冰块放在窗户，自制密室，清理痕迹。这样的话，就是一起夫妻二人，由林小凤教唆，赵学忠实施自杀，并伪装成谋杀案，以骗取高额保费的教唆杀人诈骗案。看不出林小凤虽长相甜美，却是蛇蝎心肠，拿着深爱自己的老公用死换来的保费，她能心安理得吗？”赵磊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转为愤怒。林翀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推论，没有证据，做不得数，赵哥，你冷静一下，如何找到证据定林小凤的罪，才是关键，我认为，林小凤若是有这种城府和心理素质，单纯审讯必定没什么进展。从现有证据来看，赵学忠到底是单纯自杀，还是被人教唆自杀，还是被人谋杀，都解释得通。赵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赵学忠甘心自杀求死，换来高额保费保障他妻儿今后衣食无忧，这样也说得过去？而赵学忠的妻儿要想从意外保险中获益，赵学忠只能是死于谋杀……”
离开警校，赵磊并没有觉得轻松，虽然推测出一些眉目，但缺乏证据，包括赵学忠有没有被教唆，也是两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警局。再次提审林小凤，赵磊看着眼前的中年美妇，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厉声询问道，“林小凤，你有什么话说？”随后赵磊将推论说明，喝问林小凤是否教唆赵学忠自杀，本以为林小凤会矢口否认，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赵磊意料。
“对，正如你所推测，早在上半年年初，公司已经基本陷入绝地，连年亏损，那时我就想好了退路，老赵以公司名义借了很多外债，而我恰好了解到，为老赵购买意外保险后，如果老赵死于意外或者谋杀，那么我将获得高额保费赔付，并且这些钱不用拿来还债，我儿子才二十岁，我不想因为家里债台高筑误了他的未来。后来我教唆老赵，还在案发前大概半个月，去他工地实地考察，回去之后我仔细研究，又让老赵去预先演练，发现这个法子可以让老赵看起来死得蹊跷，不留下痕迹，至于到时候警方怎么判定，我也没想太多，甚至我还专门提前把手机卖掉，做出是凶手给我发微信的假象，用以迷惑警方，觉得这样一来，定能高枕无忧，到时候说不定哪个倒霉蛋就会被你们误以为是凶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你识破了。我认罪，请你们善待我的儿子，他还在读书，什么都不懂，家里负债累累，帮不了他。”林小凤低下头，慢慢道出。
这完全出乎赵磊意料，以现在掌握的证据，完全定不了林小凤的罪名，甚至正如林翀所说，连赵学忠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能完全确定，前面一直表现淡定的林小凤，在自己几句推论之后就认罪了，赵磊反被弄得一头雾水。
不过犯罪嫌疑人既然已经供述罪行，警方就按此处理。最终法院判决，林小凤教唆他人自杀，并诈骗高额保费牟利，两罪并罚，但鉴于林小凤认罪态度诚恳，主动交代犯罪事实，故判处有期徒刑20年。
第11章 一封邮件
半年后。“赵队，有人找。”赵磊正在警局喝茶，刚点上烟，没抽两口就被告知有人找他，出了警局，赵磊看着正在等他的年轻人，正是赵学忠与林小凤之子，赵枫。对这个年轻人，赵磊印象并不深刻，当时在侦破赵学忠自杀案时，赵磊曾在赵枫的学校里跟他聊过几句，后来直到案件侦破，也没有更多接触。只是觉得赵枫这孩子挺可怜，家道中落，父亲自杀，母亲还在服刑，又与自己同姓赵，后来组织同事帮他捐过些钱物，也是找别人送过去的，自己倒快把他忘了。“赵枫，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警官，我来是跟你告别的，我考上了美国加州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明天就要去美国读书了，这边没什么亲人，你在这半年里没少给我送钱，虽然不很多，但至少不用饿肚子，谢谢你。我刚去母亲那边探过监，母亲表现很好，听说有可能减刑。”赵枫才刚过21岁，家里的不幸，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