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对他旧情复燃了?”宁岩听完问。
“……也不算吧。”
“为什么不算?”宁岩拿到菜单,点了几个记忆中方裕宁爱吃的菜,再把菜单递给他。
“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对他的感情,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方裕宁皱着眉头。
“那就是说你一直喜欢他?”
方裕宁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宁宁,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我也弄不明白我自己。不过他说,他不急着要答案,可以等。”方裕宁说。
“你信了?”
方裕宁嘴角翘了一下,“他不等也没关系,反正……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宁岩笑而不言,低头吃菜。
在方裕宁以为他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时,突然道:“有他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方裕宁一怔,“可能吧……”
“那为什么不跟他再试试?”
方裕宁咽下食物,半晌道:“万一有天他又走了,我怎么办?”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就是,有点不相信我自己。”方裕宁撇了一下嘴,“我是个运气很差的人,现在碰到一点点好事,都不敢由着自己开心。”
宁岩忽然笑了一下,“你运气差没关系,他会把运气分给你的。”
“……你最近是信神了吗。”
“我认真的,说不定他能让你转运呢,听你刚刚的说法,他从小到大都过得挺顺风顺水的。”
“差不多吧……”
“那就跟他再在一起吧。”
方裕宁发笑,“你又不了解他,怎么这么怂恿我跟他在一起,他是不是收买你了?”
“是啊,他说我如果能说服你,将来他就负责给我养老送终。我一个半边身体都进土的孤家寡人了,这么大的诱惑当然一口答应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会给你养老的,我把你当作我的……”方裕宁斟酌了一下,觉得“爸爸”这个词怎么用怎么不合适,随即改了口,“我爸爸如果还能在天上看到现在的一切,一定希望我好好照顾你的。”
宁岩摇头,“我老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顾着老人家的。”
方裕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哪里老了,你头发都没白一根呢。”
“傻孩子,不知道现在都染发的吗。”宁岩道。
“那……哎总之你别说这样的话。”
“怎么?听不得别人说老?”宁岩笑,“人都是会老的,也都是会死的。但只要这辈子遇见过一个人,有一段开心的日子,其实活一场也算赚到了。”
方裕宁眼帘垂下,默然不语。
“宁宁,我是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我也不了解他,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他。”宁岩说。
“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又不一定要……”
“你想说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宁岩笑了一声,“宁宁,有一件事情,或许你不想听,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的感觉,怕你将来后悔。其实你父亲当年结婚,有我的怂恿,他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徘徊不定的,问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爱我,想跟我在一起,但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家,也不想被周围的人当怪物看。你知道的,我们那个年代,根本没有同性恋这个说法,只有精神病、妖魔鬼怪。他父母,也就是你爷爷奶奶,都是很严厉很古板的人,知道他有不想结婚的心思,气得拿刀要砍他。我想,他那时候那么犹豫、那么害怕,需要有个人帮他拿主意。于是我就直接说,让他去结婚,我俩就这么算了。”
“然后呢,他怎么说?”方裕宁问。
“他很生气,也很失望,我们吵了很多架,冷战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终于去结婚了。”
“那你呢?”
“我?”宁岩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就放下心了。我觉得我终于没有影响他,他还是有他完整的人生、正常的家庭。”
“可是你还是爱他……他也爱你,这是改变不了了,他所拥有的家庭并不正常。”
“是啊,后来我才明白,我那时候才是最糊涂的人。我觉得我是为他好,是希望他好,结果却是害了他和我,也害了你和你母亲。从他结婚那天起,到现在,整整三十年,我没有一天不痛苦不后悔,几乎每天都会梦到他,有时候还会梦到三十多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那怎么可能记得?”
“经常回想,自然就记得了,想忘都忘不掉。”
方裕宁余光瞥到窗外,街道边种着一排法国梧桐,那几棵树树干粗壮得很,大概是有些年月了。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被风吹起,然后又落下。
“宁宁,你如果内心真的还对他有感情,不要逃避,不要害怕,不要怕再付出一次,你的一生还很长,不要留下两个人一辈子的遗憾。”
☆、 往事不可追
“系上安全带。”高速公路上, 宁岩提醒道。
方裕宁不声不响地扣上。
车行驶了好一会儿,宁岩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你父亲那时候系上没。”
方裕宁偏头看窗外掠过的光秃秃小山坡, 没说话。
“上次去墓地看他是什么时候?”宁岩问。
“清明节的时候吧……”
“那得有大半年没再去了。”宁岩说。
“嗯。”方裕宁声音很小,“我去得很少。”
“没时间去就不去吧, 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方裕宁没接话, 他一直很少去看方博文的墓地, 但倒不是因为没时间,而是他好像至今都不能淡然地面对方博文, 他活着的时候他看到他就怨恨、委屈、不甘,等他死了, 看着他的遗像又觉得困惑, 到底是谁错了?他是不是个特别不懂事的儿子?
这问题他年少的时候不懂, 后来经历得多了, 反而更不明白了。
跟宁岩一起去方博文的墓地倒是第一次, 公墓一直被专门的人打理得很好, 满目肃穆, 他们走进去时, 一个其他的人影也没看到。
“今天怎么没人?”方裕宁问。
“可能今天天气太好了吧, ”宁岩笑,“天气这么好,就没人愿意来看逝去的人了。”
宁岩走在前面,方裕宁跟上去,随口问:“你经常来吗?”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方裕宁没再说话。
“反正……我时间多, 其实也就是习惯而已,以前都是围着他转的,现在……现在……”
方裕宁听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就没想过再找个人?”方裕宁突然问。
宁岩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被一个淡淡的笑容化开了,“宁宁,你有没有喜欢过非他不可的人?”
方裕宁垂下视线,继续走路。
“有吧?”
“没有。”方裕宁说。
“那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家,也没交过男朋友?”
“……没遇上合适的。”
“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合适,对吗?”
“随你怎么说……”
宁岩笑着,仿佛听到一个孩童天真稚嫩的话语,然而很快他脸上的所有神情都消失了,显得有些落寞,“我是这样的,这辈子就爱了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不敢说,因为一辈子还没走到一半,现在老了……终于有资格说了。”
“你父亲其实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一个人啊,我没其他兄弟姐妹,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都去世了,我跟着我姥姥长大的,我姥姥身体很好,活了九十多岁,但最后还是走了。”
“你是孤儿?”方裕宁有些惊讶。
“怎么,不像?”
“我觉得你性格很……很好,我以为你家庭会是很美满的那种。”
“我也不是生来就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很多缺点的。”宁岩笑。
他们已经走到了方博文墓地前,墓碑上方裕宁的遗像看起来安宁祥和,淡淡的神情中可以瞥到嘴角细微的弧度,好像一个人最为满足安静的样子。
宁岩把买好的白色花束放到墓碑前,像是仅仅为了把肺里的空气缓慢放出来那般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宁岩才出声道:“他没老,我老了。”
方裕宁打量着遗像上父亲的样子,十年了,方博文在他脑海里的轮廓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他看着黑白照片上这个淡淡笑着的男人,回忆他父亲生前总是小心翼翼、愧疚谨慎的神态,发现他已经开始想不起来了。
照片上的方博文的确没什么老去的痕迹,他生前就是显年轻的长相,生命截止的时候,正常人的一生他才走了一半。
“我其实很少顾虑别人,因为我没有父母,亲人就一个姥姥,没人对我负责,我也不需要对别人负责。所以那时候喜欢你父亲的时候,只顾着快乐了,没想过别人会不会接受我们俩的问题,我从来都是不管别人的。”
方裕宁安静地听着,没打断他,他发现起风的时候,他能看到宁岩被风吹起的头发下面已经开始出现的白色发丝,不多,可能就几根,然而掩在黑发中,扎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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