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 (狸子狸)

　　方俊乾笑笑，转而问：“你现在是要回藤师大还是……”刚才站这儿等人的空当，方俊乾已经问过她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简明澈说：“不，我就在附近转转，待会儿还要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她唯恐方俊乾说如果要回去就送她，于是赶紧截住他的话。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礼貌地跟她道别。方俊乾走后，简明澈大松一口气，她总觉得跟方俊乾待在一起很有压迫感，虽然他本人说话语气温和，而且似乎并不难相处的样子。
　　简明澄怎么会交这样的朋友呢？她暗想。她一直以为简明澄的朋友至少也应该跟他是一样的，文文弱弱的，看起来并不蠢，但也说不上精明。也许有点儿古板，可是大多数时候很是善解人意。没有什么野心，所以也并没有威胁。
　　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哥哥和这个男人相处的画面，总觉得简明澄肯定会吃亏，所以她莫名的不太喜欢这个方俊乾。
　　刚才说要去超市，自然只是托辞，如此在门口独自思考一阵儿未果，她掏出钥匙来打开门，准备在这里等到简明澄回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和方俊乾交上朋友的。


第6章 十岁的概念
　　简明澄到最后，也只敢在地面上缓慢地滑行。他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脚底下滑轮的运动轨迹，但却没办法很好地控制它。
　　轮滑馆场地用的是PVC运动地板，简明澄还很疑惑为什么“溜冰”的地板竟然不是冰面，顾恩重跟他解释他所说的“溜冰”和“滑冰”的区别。
　　“Roller skating，曾经有很多种叫法，旱冰、溜冰、滑冰、滚轴溜冰，我们都叫轮滑，其实没什么好计较的。只是你说的‘冰面’，应该只是断章取义，才以为‘滑冰’都是在冰面上滑行。”
　　简明澄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起这个，他完全是个外行，但他没有想到顾恩重竟然对这方面如此了解，俨然半个专家。
　　顾恩重继续说：“其实轮滑中也有花样轮滑，而花样轮滑和花样滑冰，一个用四轮旱冰鞋，一个用冰刀；一个一般是木地板，一个才是在冰面上滑行。花样轮滑最早是花样滑冰选手在没有冰的情况下进行训练的一种方式，后来才渐渐发展成为一项独立的运动。我老家是北方，最先开始也是接触的冰面，后来慢慢爱上轮滑。年轻的时候，倒是经常和人一起约去‘刷街’……”
　　简明澄露出疑惑的表情，顾恩重解释说：“就是休闲轮滑，穿上休闲轮滑鞋在室外溜冰。只是现在……”他不明意味地一笑，说，“没有那个心思了……”
　　“你现在也不老啊。”身边有一个顾恩重的脑残粉，简明澄一直很清楚他的荧屏魅力。
　　但顾恩重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简明澄却觉得他这个笑有点儿心酸，凑近看，顾恩重眼角的皱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掩盖的。他心想，镜头果然是容易骗人的，再怎么让人心动的男神，也终究有老的那一天。不过顾恩重是男人，倒没有像“美人迟暮”那样容易惹人叹息。
　　走神间，顾恩重放开他的手，轻轻滑到对面去，遥遥对他说：“来，一个人滑过来试试。”
　　手上的支撑一消失，简明澄顿时心慌起来，不过还好练习这么久，他已经找到那么一点儿感觉，于是小心地控制着脚下的溜冰鞋，身体稍微向前倾斜，膝盖微微弯曲，八字向外滑——抬脚，滑——抬脚——落地——滑——慢慢儿来，不着急……
　　他舔舔嘴唇，抬头去看顾恩重。要学会看着前方，不要总想着停，只要前进，前进——“啊、啊、啊、啊、啊——”眼看着轮滑鞋不受控制地向前方滑去，简明澄怕得大叫起来，但他不敢再低头看脚下，只是看着前方——顾恩重笑看着他，向他张开双臂。他心想，不会摔，一定不会摔的！
　　“啊——”
　　耳边风声呼啸，他终于撞在顾恩重怀里，呼呼地喘着热气。而这个人没有失约，稳稳地接住他，奖励似的用轻快的语气说：“很好，进步很快。”
　　远处，两个女孩子拿手机拍下这一幕，兴奋得大叫起来。廖璟凡淡淡瞟过来一眼，两个女孩儿顿时捂住嘴巴，只是偷偷议论着谁拍的角度更好。
　　“很萌是不是？”
　　“真的很萌啊……哈哈……”
　　顾恩重说，下次再教他怎么样滑过弯道，甚至怎么样做花式，但光是听起来，简明澄整个人就飘乎乎的。他深知所谓的“下次”有多么遥不可及，很可能就是“永远没有的下一次”。
　　临走时一个电话把顾恩重叫走，他似乎是有急事，走之前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等到简明澄把鞋子放好出来，顾恩重就已经不见人影。
　　廖璟凡迎上来，说：“他有急事得先走，我送你回去吧。”
　　简明澄不知道叫走他的到底是怎样的急事，只是心中犹有一份怅然挥之不去。回藤大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安，遂让廖璟凡把车停在南门。这里虽然离公寓比较远，但因为人少，也就更安全，不太可能会碰到不想见的人。
　　下车之前，廖璟凡跟他说：“你留一个我的电话号码吧，以后要是想来轮滑馆玩儿，可以直接说我的名字，我会跟他们打好招呼的。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联系我。”
　　对此简明澄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还有点儿尴尬。他是没打算再去那里第二次的，这次若不是顾恩重带他去，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涉足那样的地方。但这却是不能明说的，廖璟凡一番好意，他也不能拒绝。于是他一边掏手机，一边想该怎么对此表示谢意，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不只是手机，连钱包都没了！钱包里有他的身份证、□□、校园一卡通……还有三百块钱现金！
　　怎么办怎么办、好好儿想想到底会掉在哪儿？是在轮滑场吗？应该不是……他在顾恩重家里换过衣服，难道是顾恩重当时随手放在一边，却没记得还给他？这样还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和顾恩重见面……
　　可若是在酒店呢？昨天聚完餐，和方俊乾……去酒店……他猛然想起今天在北门看见的那一幕！简明澈怎么会和方俊乾在一起？他们怎么联系上的？难道……
　　想明白这一切，他反而渐渐镇定下来，看来他今天避开他们，是对的。要是直接面对方俊乾，自己肯定会在简明澈面前露馅儿。
　　廖璟凡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在一会儿工夫间经历三变，还颇觉有趣，但见他镇定下来，就问：“怎么了？”
　　简明澄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廖先生，我没带手机。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平时工作也比较忙，可能没时间……”话还没说完，简明澄心里就开始后悔，这话好像说得不那么对，但他又不能改口。还好廖璟凡很快就表示理解：“没关系，那就下次你有时间去再说吧。”
　　“嗯，好的，一定。”
　　简明澄逃也似的下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明亮起来。可是抬头一看，明亮的只是校门前晃眼的路灯。
　　值班室的门卫在听收音机，似乎是小品类的节目，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年代的人还有这样的爱好。小时候儿他家里倒是有那么一台收音机，不过……那样的记忆，不要也罢。
　　简明澄回来的时候，简明澈已经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他一边庆幸自己可以有个缓冲的时间，想想该怎么跟简明澈解释自己和方俊乾的关系。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怎么说才可以完美地瞒过去呢？一边想着，他一边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
　　这个天儿虽然白天温度高，但夜里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会感冒。把卧室的门关上以后，他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回想这一天，真是像梦一样。从早上醒来发现眼前的人是顾恩重，到和他一起去溜冰，现在真是精疲力竭。时间仿佛倒回到很多年以前，简明澈在里屋睡觉，而他在外屋，那时记忆里的夏天尚且有蝉鸣，老祖父的蒲扇、犬吠和鸭叫……
　　简明澈第二天上午有考试，她九点钟醒来，气急败坏地揉弄着一头乱发大叫：“啊——简明澄！！！你怎么不叫我？！”
　　简明澄一边摆出碗筷，一边说：“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上午有考试。”顿一下，他问，“最后一堂？”
　　简明澈三两下抓起外套和书包，愤愤地说：“嗯！最后一堂！我说简明澄，你当初干嘛不挑一个北方的学校啊，我听说北方的学校放假长，你看这是什么破学校啊，这个时候还在考试！考试！还不放假！”
　　“北方的学校寒假长，但暑假都一样。”
　　简明澈赌气，说：“我不信你。”她抓起书包就要出门，简明澄叫住她：“还没吃饭呢！”她抓着门框回过头来，扬扬手上的钥匙，面无表情地说：“不吃了，电动车借我。”
　　“嗯。”简明澄从鼻腔里这么应一声的工夫，简明澈已经消失在门口。他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把另一副碗筷挪到一边，开始吃早餐。
　　没叫醒简明澈，他是有私心的。但愿她能赶得上考试吧。
　　回到卧室铺床的时候，他在书桌上发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打开手机一看，里面赫然一个未接电话，是今早打来的。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他愣了许久，心想，当初为了甩掉我连手机号码都换了，现在却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