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咱们兄弟几个当年谁不曾受过东方教主的恩惠……我原想着东方教主既然已经升至教主了,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和我们兄弟们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是我相岔了,东方教主再如何尊荣,以前过命的交情总不会就这么没了……唉……”那老四已是微醺,只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几人都很沉默。说起来,大家都有些拿捏不准东方不败的心思,毕竟人家现在贵为一教之主,身份地位都不同往日了,也不知道这兄弟情分还在不在。他们这一两年都在外面出任务,说起来,自东方当上教主之后,竟还一面都没见过。
应泽安桌上的酒原本是烫温的,如今早就冷了,可他恍然未觉,给自己倒了一杯,入口时觉得冷,及至灌入喉中,却又觉得辣,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心中惶惶然的,只觉得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触摸到了某些真相。是了,日月神教,福威镖局,东方教主,这一切都说明他现在正在一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至于他之前看过的那些书本上,之所以涉及到年代的地方都很模糊,原本就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金庸并没有点出这个故事发生的真正年代。东方教主,东方,平大夫,平一指……这几个名字在应泽安的心里转了转,他觉得头有些微沉,这一杯酒竟然上头了。酒楼之内,其他人的声音似乎都逐渐变得渺远,应泽安按了按自己突胀的太阳穴,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笑傲江湖这个故事被翻拍了无数遍,也有很多影视左右是直接从东方不败这个人物身上衍伸开来的。到了后来,为了所谓的创新和突破,东方不败这个人物已经被导演妖魔化了。比如说,在二十二世纪初期的某部片子里,那里面的东方不败就是一个能召唤九天神雷的人物,进可御、女无数,退可基友成群,总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万人迷是也,应泽安被这部片子雷得里嫩外焦,就特意去找了原著来看。看到最后,他反而对这个人物唏嘘不已。
在下东方。
除了这个名字,他什么都没有承认,那些关于他的逃婚的身世都是建立在应泽安的假想之上的。当然,东方不败从一开始也没有否认什么。由此见得,他是真的愿意被人认成一个女子,他是真的愿意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下去。应泽安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
却也只是心疼而已。
应泽安只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他不能左右另一个人的想法,也不能平白插手另一个人的命运。他抱着小思远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慢朝酒楼外面走去。在这之前,他在心中假设过无数的可能,却惟独没有想过最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寒风从某个角落刮来,小思远觉得冷,就往应泽安的怀抱中更缩进了些。应泽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地对他说:“呐,你要相信,你的美人师父没有出事哦……不过,他可能的确遇到什么事情了,要知道,除了教导你,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想到这里,应泽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又立刻跑回到酒店之中,抓住其中一个小二,将他拖到僻静处,气喘吁吁地问:“这是第几年,这到底是东方不败成为日月神教教主的第几年?”
小二被问得莫名其妙,但好歹他还知道眼前的是他的东家,因此,他十分恭谨地回答说:“这是第二年了,过了新年,就该算是第三年了。”
整个笑傲江湖的剧情应该是在东方不败成为教主之后的第十年才正式拉开序幕的,也就是说,还有七年。现在剧中的女主角任盈盈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泽安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再次离开酒楼的时候,应泽安在一条小巷子里遇见一个人,勉强算是一个熟人的人。那位在群芳阁中遇到过的叫做晴儿的姑娘,不知道为何正晕倒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应泽安本来是想在这里使用定位仪回去山谷中的,可现在却不能见死不救了,尤其在某种程度上,他还一直都挺欣赏这位女子的。等应泽安弯下腰察看的时候,他更是倒吸了一口气,这晴儿的后脑勺上不知道被谁砸了,冒出的鲜血将整个灰扑扑的泥地面都染红了。
应泽安下意识地捂住了小思远的眼睛,然后用另一只小心翼翼地伸出去,心惊胆战地探了探晴儿姑娘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21第二十一章
谷中的小屋不属于晴儿,因此她是没有定位仪的使用权限的,应泽安只得去酒楼中叫了两个店小二过来,用担架将晴儿姑娘抬去了酒楼楼上的卧房中,又差人去叫了大夫来。应泽安知道这古代的医疗技术都很落后,有时候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都能致死,眼看着晴儿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就快要挨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直接从背包中取出几瓶补血的药剂,给晴儿灌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这药剂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究竟有没有用,但是,之前他曾经取出过几瓶营养试剂拌在切碎的青菜中,开玩笑似的给那匹一看就十分营养不良的马吃。结果,一两天后,那马看上去果然精神多了。说起来,那匹马还是东方说要买下的呢……
应泽安掐断自己的思绪,正巧店小二已经端着盛满了热水的铜盆上来了,应泽安将干净的手帕浸了水,仔细却又迅速地将晴儿后脑勺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在那之后,他避开店小二,从背包中掏出一些伤药,直接斟酌着用纱布给晴儿后脑勺上的伤口包裹好了。
又过了好久,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子大夫才被另一个店小二扯着狂奔至楼上。那大夫跑得气喘嘘嘘,都快不能呼吸了,一进屋子,就先歇了一会儿。这大夫的帽子都被风吹歪了,鞋子一脚一只,显然是走得十分匆忙。那小二十分不好意思地向他鞠躬,说:“抱歉抱歉,这不这里有病人等着您老来救命么,要不然小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冒犯您老啊!”
老头子将手指搭上晴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感受了一下,才说:“已没有大碍了,不过是有些体虚,只要好好养着,不出一个月,定能痊愈了。想来这位后生也曾习医,这急救措施都做得不错,我看这伤口也不需要我另外包扎了。”应泽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忙说不敢。虽说这老头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规矩还是要的,应泽安又递了块碎银子给他。
等到这些都忙完了,天色已黯,应泽安又拿出一张银票给酒楼的掌柜,让他多照顾下晴儿姑娘。这掌柜没家没室的,如今四十来岁上下,每年过年就都守在酒楼中,至于那几个小二和后院的厨师厨娘们,也只有三个还有家可以回,应泽安便放了他们的假。至于其他都留在酒楼中的人,他也不好贸贸然说给他们加工资,索性就自己掏钱买了一头猪给他们加餐。
他也想起自己背包仓库中还有那么多的新鲜菜蔬等着出售的,便招了掌柜的过来,对着他吩咐了几句。掌柜的虽然不解,也一一点头应下了。应泽安这才抱着小思远回了山谷中。
第二天就要过年了,应泽安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打算做一桌丰盛的除夕宴。在他那个城市有个习俗,除夕宴要早吃,早吃有福气,所以一般的人家都是在下午三点多钟就开始陆陆续续关门吃饭的。这么多年以来,应泽安也习惯了在除夕这一天,不到四点就吃饭的习俗。再说,冬日的天黑得快,早点吃完,他就早点抱着小包子去被窝中暖着,那才叫享受呢。
本来,吃饭之前还应该要放鞭炮的,这个年代又没有鞭炮管制,要放鞭炮才觉得热闹和吉利呢,但是应泽安想着自己现在正“借住”在黑木崖下,他可不想平白引起众位好汉们的注意,这放鞭炮一事就此免了。吃饭之前,应泽安倒了一杯酒,直接倒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口里念念有词:“如果真有哪路神仙,我这番也算有礼了,惟愿我和思远能安泰一世。”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加了一句:“也保佑东方……东方不败能得偿所愿吧。”
两个人,一匹脾气很大爷的瘦马,一只白团子似的猫,这顿年夜饭也勉强算是热闹的。小思远自然还放心不下他的美人师父,但是应泽安已经编好了说辞,告诉他说,他的美人师父其实“女扮男装”行侠仗义去了,归期不定,小思远要是哭的话,说不定美人师父觉得他不是男子汉,就不要他了。小思远立刻抽了抽鼻子表示自己就是男子汉,绝对不掉眼泪。
之所以没有告诉小思远真相,是因为应泽安并不能肯定,东方不败日后还会不会在他们面前出现。如果他还会再来,小思远又知道他其实是男性,难保小思远那里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虽然和东方不败相处的日子不长,这段时间里,他也算是对他和小思远十分不错的了,但性别啊男女啊这些毕竟都是东方不败心里的痛处,一旦被戳中了,难保他不会……
不会什么呢,是杀人灭口么?就算是想到了这一层,应泽安依然没有产生离开这里,从此让东方不败再也找不到的想法。毕竟,他们曾经生活在一起,他给小思远做的衣服还差了个袖子,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应泽安没办法只把他当成小说中的一个悲剧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