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年华 (闵华)

　　杨一回到人群里和他们打闹了一番，这时教练进来了，闹哄哄的训练场才安静了下来。
　　教练见到这里多了一个人，只看了我几眼，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大家开始做训前运动，活动一下筋骨。到底是成年人，思想境界要比这群少年们高出许多，不像这群少年对什么事情都好奇。
　　对于跆拳道，我是个外行，只是纯粹的看一下那潇洒利落的腿脚功夫，觉得很帅气，很有范。这时突然就想到入学时，他一个人摞倒两个高年级大哥的辉煌战绩，顿时又觉得这跆拳道也不是花拳锈腿。
　　课程结束后，杨一边整理衣服边问：“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他那熠熠生辉的眼眸里分明带着些许期待。他这个表情我能理解，男生总喜欢在女生面前表现一下，这无关风月，这是本能。就像女生总喜欢在男生面前装淑女一样，这是一个道理。
　　我略一思索，然后回答道：“不会啊。我特别崇拜李小龙。”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却兴奋的说，“没想到你也喜欢李小龙？他是我的偶像！”
　　原来你也有偶像啊！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想到随便说一个人都能和你的偶像搅到一块。
　　他正想就李小龙再和我深入的聊一下，这时一个高挑的倩影出现在了，她的出现引得其它学员全都侧过头来，居然是林若雪！
　　她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你是来这里报名的吗？”还不等我回答，她又接着说，“我在这里学钢琴。”
　　钢琴啊，我小姑姑就曾经捧着我的手说过，“你十指纤长，很适合弹钢琴啊。”于是我就吵着要学钢琴，结果当然是没学成，理由是学钢琴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所以对于钢琴，在我的脑海里简直就等同于富人的代名词。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窘，急忙解释，“不是，我只是路过，就过来看一下。”
　　“哦。”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又落到了我身旁的杨一身上，“我已经结束了。”
　　杨一忽地想到了什么，有些抱歉的看向林若雪说：“我把这事给忘了。”
　　林若雪大度的说：“没关系，要不把你的朋友叫上一起吧。”
　　杨一对我解释道：“我答应阿姨今天去吃晚饭的。”说完又小心的征求我的意见，“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和林若雪仅见过几次面，硬要扯上点关系，那也只是校友。我正想开口拒绝，林若雪却大方的再次发出邀请，“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在她面前矮了一头。她总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那种无形的优越感让我倍感压力。
　　我没多加思索，便一口回绝了，“我们一家今天在我小姑姑家玩，我就出来转一圈，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呢。”
　　杨一也没再挽留，有些歉意的说：“那我送你过去吧。你等一下，我先去换下衣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也没多远。”
　　杨一边往更衣室跑边回头对我说：“等着我，我很快就来！”
　　我穿好棉袄，然后很有礼貌很客气的跟林若雪道了个别，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自从看到林若雪出现在这里后，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我一直以为那种不舒服是因为她的优越感让我感到自卑，可是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那种不舒服更多的是因为她和杨一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我这样不辞而别算怎么回事呢？杨一一开始也没说请我吃晚饭，他要去跟谁吃晚饭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理智告诉我，杨一是没有错的，可是心里却特别恼他。这种无法排解的气恼促使我不顾一切的奔跑起来，而我居然一口气跑完了一站路！估计要是参加马拉松，我也能一口气跑完全程，说不定还能拿到名次。


第34章 下岗
　　从小姑姑家回来后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闲聊，妈妈削了个苹果给我，顺便问了下我新学期的学习计划。
　　我咬了口苹果，慢慢的嚼着，眼睛却偷瞄着爸爸，可他只顾着抽烟，似乎并就此话题发言。我想着，如果我连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有谁能帮得了我，于是便说：“我想转到文科班。”
　　妈妈正削着苹果的手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我几秒，然后正色说道：“怎么又想起学文呢？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学文科不好找工作，学理科以后不愁找不到好工作！”
　　“可是我……”我再次偷偷瞄向爸爸，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替我说上一两句，可是这次爸爸却仍没有看我，只是沉默的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头。
　　“可是什么？这是关系到你前途的事情，我能害你吗？你看你爸……”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随即又非常强硬的说，“总之，我不允许！”
　　我低着头默默的咬着手中的苹果，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委屈，她又语重心肠的开口道：“你是觉得学文比较容易我跟你说学文真的没多大用处，以后你参加工作了就会明白我今天跟你说的。你看，你这次数学就有进步啊，虽然进步不大，但我们可以慢慢来啊。没有谁天生适不适合学文或者学理，这学习全靠个人的努力。你看你努力了，这次不就前进了好几名吗？”
　　我仍低着头不吭声，不是示弱，而是无声的抗议！我已经习惯了在母亲的强势面前沉默，但我的内心却从未沉默过。此时我的心里早就有千万个声音在投诉着母亲的□□，以及对我的不理解。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时爸爸按灭了烟头，抬头看向我。我本来暗淡的希望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给我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盆冷水，将我最后的希望彻底的浇灭了。他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好了，就听你妈的。”说完便起身进了房间。
　　他们这是早就统一战线了，问我的意见也不过只是在我面前友情客窜一番？我咬着嘴唇，觉得自己是个父不亲母不爱的孩子，甚至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妈妈走过来将冲好的牛奶放到我面前说：“睡觉前记得把牛奶喝了。”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她说完也起身离开了。
　　我望着那扇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的房门发了会呆，想着爸爸今天的行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当初进东华高中的时候，他可是曾这样许诺过我，“你先学着，读个半学期，要真不适合再转学文，到时候我会跟你妈好好谈谈的。”
　　可他今天是个什么态度，完全是一边倒。发生什么事了？在家里我的学业一直是家中的大事，但凡升学什么的，都会当成全家人的大事来讨论。难道目前还有比我学文还是学理更重大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我不知道的。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各种心烦涌上心头，烦燥的睡不着，起身到客厅接点热水，却突然听到爸妈房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不会是为我学文还是学理吵起来了吧，我真有种冲动，恨不得现在就进去跟妈妈说：“你们不要再吵了，我学理就是了！”
　　可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好人有什么用，你做了一辈子老好人，到头来还不是下岗了！你成天说我加班不回家，可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我容易吗……”
　　后面的话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下岗”这两个字却把我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爸爸身上！
　　爸爸所在的单位是国有企业，一直是许多人眼中的羡慕的铁饭碗。而且爸爸工作一向勤勤恳恳，十几年如一日，怎么会下岗呢？
　　近几年我偶尔也从爸妈谈话的之言片语中，听到效益不好这样的字眼，可我却从未想过会严重到破产的地步。
　　早几年，妈妈停薪留职去跑业务了，可业务没还没做开，她所在的厂就倒闭了，没有退路，只好一直做下去，这几年业务刚刚有点起色，如今爸爸却下岗了！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所在的国有企业这些年来效益一直不好，年年亏损，全靠国家的扶持，现在国有企业改革，他所在的企业宣告破产，然后卖给了私人老板，所以他们全下岗了。虽然他也尝试着到中介找工作，可都不是他的老本行，他年纪大了，不想转行从头再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只记得那晚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夜，什么时候睡觉的不知道，只知道第二来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从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凑合了一下，吃完才想到昨天和杨一的约定，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了，我们约的是十点，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烦燥的一个下午，我也不知道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约了唐悦第二天见面，只是想知道林若雪和杨一的关系。一年前，他在信中提到的若雪，一定就是林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