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X院的校园里也是时刻都有人或成群、或独自走着。
论样貌，穆梓歆走在这校园里，也算不上醒目，但她一身自小受尽瞩目和宠爱的气质却不是一般的艺术学生就能拥有的。
从车上下来，穆梓歆踏上逸笔楼的台阶，摘下遮住了小半张脸的墨镜，抬头看了看这被评为“力量与艺术美的完美结合”的综合楼。
如果那年没有逞强，是不是现在也能像擦肩而过的那几个学生一样出入这里呢？
想到这，穆梓歆笑了，这世上向来没有什么如果。
走进电梯，穆梓歆按下七楼。那里是专门拨给周老的楼层，有周老的办公室、资料室，作品陈列室和画室。
楼道里安静得让穆梓歆不禁怀疑，这一层楼是不是没人。
仿佛应了她的猜想，那一头拐角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人拐了过来。
穆梓歆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乔然，没想到这么巧。”在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时，穆梓歆主动打了招呼。
她不认为才这么几天时间，乔然就会完全忘了自己。这是属于她的傲然自信。
果然，乔然眼中除了惊讶，并没有疑惑出现，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东西就要走进一旁的画室。
穆梓歆快步走过去，即使听不见，乔然也能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细高跟上看到她一路走过来敲击在瓷砖地板上的“踏踏”声。
乔然抬眼，看着穆梓歆，眼神中露出不解。
“我今天是来拜访周老师的，不知道他现在？”穆梓歆依旧带着她非常具有感染力的笑容，眼角的红痣褶褶生辉。
乔然本身就对色彩极为敏锐，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她没有就那么直直看着，只从手中拿着的东西里翻出一本硬壳的活页册和笔，很快写下一句话。
穆梓歆看了眼乔然翻转后递过来的本子，上面微微泛黄的道林纸张上，写着一行字。
[周老师不在，今日这里没有其他人。]
很漂亮的字迹，行云流水的笔画，乍看上去柔美，穆梓歆却注意到暗藏其中的笔锋力道。
都说字如其人，果然没错。穆梓歆饶有兴致地想着，面上露出好遗憾的神色：“看来是我运气不好啊，那……不知道我可否参观一下这里？总不能白来这一趟。”
乔然一双黑眸看了看穆梓歆，只从她脸上看到了诚恳的笑意，不过穆梓歆的想法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是点头，然后当先走进画室，在窗边一角夹起画架，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各样东西。
穆梓歆走进画室，环顾四周，画室采光很好，三面墙上也有挂着不少作品，中间有近十个画架，不过此时只有乔然一人。
乔然的动作不急不缓，就像是踩着某一个让人舒适的节奏一般，将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开来，按照她个人的习惯放着，待一切准备好之后，才开始动笔，下笔没有丝毫迟疑，成竹在胸。
穆梓歆就在门口轻倚着门看着，在她看来，乔然这人倒是比墙上的画作好看不少，准备和动笔的过程中那认真专注是她极为欣赏的品质。
看乔然不为周遭任何事所扰，彻底忘我地投入作画中，穆梓歆不禁回想起与她仅仅两次的对话。
就跟她画画时一样，因为只能依靠读唇语，乔然在“听”人说话时，目光都会专注地看着对方，穆梓歆承认，她对这种被认真看着的感觉非常喜欢。
她自小受到的瞩目很多，羡慕的、嫉妒的、谄媚的、憎恶的……不一而足，可是很少能有这种只是单纯地看的目光。
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重视的，她说的话在被认真的聆听，不是因为那些身份、亦或是容貌或者才华能力带来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乔然今日来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构图线条练习，不过两个小时，她就放下笔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也是在这时候，她侧过身才发现，画室另一头的画架后，穆梓歆竟然还在。
最开始准备作画时，她有注意到穆梓歆投注过来的视线，但是她没有多作理会。像她这样的，一向早早就习惯了控制自己无视目光，所以她不知道接下来穆梓歆做了什么，更没想到两个小时候，她竟然还会在。
她过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半，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看到这儿有练习用的纸笔，忍不住画了一下。”穆梓歆对绘画没有像乔然那样的专注，在乔然站起身时就已经停下笔，看到乔然惊讶地看过来，直接起身笑说，同时伸手将画架上的纸拿下来折叠了收好，“太久没动笔，生疏了。”
没等乔然反应，穆梓歆自然而然地走向她：“刚才联系了周老师，他说今天忙，回不来了。所以，一起吃饭吧？”
乔然看着穆梓歆说话，突然话题就从老师跳到了午餐，她稍稍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乔然的反应在穆梓歆意料之中，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拿好了东西打算走，穆梓歆跨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让她不得不再看着自己：“本来今日就是想请周老师和老师的学生们一起吃个饭，然后有件事想和大家谈谈，可惜来的不是时候。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吧？我们就在学校附近找一家店，你就当给我先参谋一下，周老师是否会点头。”
看穆梓歆一副不答应就不让步的样子，乔然想了想，终于点头。
既然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下意识表现出小心翼翼对自己的样子，也没有直接的鄙夷或是怜悯，只是一顿饭，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见乔然点头，穆梓歆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是第一次来这边，哪家餐厅比较好吃，乔然有推荐吧？”
没有人不喜欢简单真诚的笑容，包括乔然。她点点头，当先往外走去。穆梓歆心情很好地紧跟而上。
至于刚才说的那个想要谈的事情……就走过去的路上临时想一个吧。
☆、第六章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小西餐厅中。
厚实的玻璃窗下隔开了一道窄窄的花坛，里面种了些好养活的绿色花草，而乔然和穆梓歆就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
街上炎炎的烈日和来往的车流声被玻璃隔开，餐厅在空调的帮助下显得宁静舒适，恰到好处的不规则半透隔断，更是让餐厅中的光线不会因为中午的烈日显得太过明亮。
这里的环境让穆梓歆不禁意间惬意地眯起了双眼，因为自信和傲然而一直外显的强势也因此收了大半，在眼角的红痣生辉下添了慵懒的美艳。
乔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带着欣赏。
作为一名画家，欣赏和追寻美已经是一种本能，不过乔然也不至于疯狂地在看到一个美时就迫切将它画下来。
尤其，那个美来自于一个人。
短暂地视线停留后，乔然自然而然地垂下眼，避免自己的视线引来穆梓歆的注意。
而这个时候，穆梓歆已经招来了服务员，要了菜单。
两杯柠檬水送了上来，穆梓歆礼貌地道了谢，而她对面的乔然也是点点头。那服务员微笑着侍立一旁，将菜单打开分别放在两人眼前。
西餐厅的生意本来就不像周围炒菜或者火锅店中那么热火朝天，这个时间又已经到了饭点尾声，餐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桌子坐着人。
一切都显得安静无比，似乎一点动静就能引来周围的目光。
乔然翻看着手中的菜单，简单地思考着。
她很少来这里，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安静的点餐，其实那感觉不是很好，指着菜单上的字，却一言不发，接受服务员可能投注过来的疑惑不解。
或者说，她很少一个人在外就餐，无论是点餐还是结账都不太方便。
突然，手臂搭着的桌面传来三下震动，是叩击桌面的震动，乔然疑惑地抬起头，只见穆梓歆正看着自己。
“乔然，菌菇鸡肉焗饭？”穆梓歆的口型表达出了这句话，那神情和语句中带着熟稔，就好像是很多次与她一同吃饭，早已知道乔然的口味似的。
乔然略微惊讶地抬头看着穆梓歆微笑的神情，这确实是自己想吃的，不过她现在停留的页面并不是菌菇鸡肉焗饭，这让乔然感到神奇。
不过，这至少免去了自己点餐的麻烦，她心情放松地点头。
穆梓歆脸上的笑容加大了几分，随后又换成礼貌的微笑，看向服务员：“一份菌菇鸡肉焗饭，一份番茄肉酱焗饭，再一份黄金烤翅。”
服务员快速按动手中的屏幕，接着礼貌地收好菜单离开。
重新看向乔然，穆梓歆眨眨眼：“我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吧？”从乔然拿起菜单开始，穆梓歆就已经暗中注意，自然没有错过乔然在焗饭那栏里短暂的停留。
乔然不禁哑然失笑，嘴角明显地勾起，就连眼中也多了分笑意。
这穆梓歆还真是有趣的人，有意免去自己点餐的尴尬，却丝毫不隐瞒地直接说出来，还一副非常满意的子的模样。
她不像大部分人那样，小心翼翼的给予自己方便，却又生怕自己因为知道了他们暗地里的动作会感到不舒服。
穆梓歆这样子的行为，让乔然觉得她似乎真的是一点也不在意面对的是一个不能说话更听不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