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么多人的眼神、那些为了她特别做出的安排都在提醒着她的残缺。
她放不开，她无法做到真正忽视自己的缺陷，无法做到像穆梓歆那样全然地骄傲着。
那么，她又怎么能相信，穆梓歆能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手边的震动惊醒了陷入思虑当中的乔然，她急忙一看手机，看到屏幕上短信的发件人是“姜敏”时，目光黯了黯，但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只是很快地拿起手机划开短信。
[那一日没有问题，我会按时过来接你。]
乔然默然看完短信，回复了一条，将手机放在床上拐去了帘子另一头的画室。
[那天人肯定很多，我去你那儿等你下班吧。]这是乔然发过去的内容。
她们说好了圣诞前夜一起吃饭，把姜敏那元旦期间的生日也给过了，因为姜敏元旦要回B市陪爸妈，在那边跟他们过一次生日。
只不过，乔然现在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笑容，只是面无表情地掀开遮盖的布，挑了对比度非常高的色彩继续在画布上描绘着。
时间就像乔然笔下的颜料一般飞快地耗尽。
十二月二十四日很快到来。
穆梓歆失去踪迹已经四十多天了，乔然没有去问落叶，落叶除了抱怨老板甩手将画廊丢给她外，也没有再提到过穆梓歆究竟做什么去了。
所以，穆梓歆真的不再出现，并且将画廊甩手不做了吗？
在等待姜敏的时间里，乔然难以避免地想到这个。
“久等了吧？我可以走了。”姜敏出现在乔然面前微笑着说，伸手将乔然脖子上的围巾整了整，让它更蓬松温暖一些，再拨下乔然被吹乱的几根发丝，“嗯，好了。”
乔然露出一个笑容，和姜敏一同步入冬季的冷风当中。
大街上非常的热闹，沿街的树干上装饰了五彩缤纷的彩灯，闪烁着节日欢庆的灯火，店铺中多少都装饰了大红色的圣诞装饰，憨态可掬的麋鹿，笑容满面的圣诞老人。
不远处的对街那儿还能看到有人装扮成了圣诞老人正分发着小礼品。
街上的人们，都在欢笑着。
即使是走进店中坐了下来，乔然也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窗外街上热闹的景象。
[以前节日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出来。]姜敏在乔然对面，直接打着手语。
毕竟对于读唇语来说，手语更容易分辨一些。
乔然无法反驳，只能点点头。
这样的环境，作为画面来说再怎么热闹，她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会让乔然觉得，越是身处热闹的地方，她越是寂寞。
[但是节日的街道是最能传递快乐的。]姜敏有心让乔然更愿意走出来一些，这一个多月来，乔然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是人却又瘦了一些。
每次看乔然站在画架前挥动着画笔，姜敏总觉得妹妹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孤单，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比以往都重了几分。
原来人的心情真的能影响整个人看上去的感觉？姜敏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让她一直以来不愿乔然同意穆梓歆的心多少都动摇了一点，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一观念会不会真的出岔了。
[是的。]乔然比了个手势。
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看着节日的街道，即使没有声音但依旧能感觉到气氛当中的欢乐。
可是，她才刚转头跟姜敏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然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人流中找到了那个人。
不见了四十多天的人，即使换了个发型，即使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还是让乔然一眼就从人群当中认了出来，她正侧过头与她身边挽着的人说话，脸上带着笑容。
“怎么了？”姜敏注意到乔然的动作，转头看了过去。
顺着乔然的视线，姜敏也没多久就找到了穆梓歆，不禁皱起了眉。
这么巧？这是姜敏的第一反应，而她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是，穆梓歆那么亲密挽着的人是谁？
节日里的人太多，只看到了这一幕，穆梓歆两人就被人流淹没，再找不到。
姜敏回过头看乔然，还未开口，心中就是一痛。
乔然的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回的落寞，之前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早不见了踪影。
“然然。”姜敏站起来横着手捂住乔然的双眼，将她的脑袋往后推一推，小时候，乔然遇到难过的事情想哭却总强忍着不哭时，作为姐姐的姜敏就这样子帮她盖住眼睛，这是她们姐妹间独特的小动作。
只是，她帮乔然捂住了眼，那又有谁来帮她捂住呢？
看着乔然垂下的嘴角，姜敏的心隐隐作痛。
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开解一番乔然，或许乔然就不会钻了牛角尖，正视自己的心。
她真的不想妥协，却更不想看到然然这样的神情，如果乔然最终还是喜欢了一个女人，那她这么几年的忍耐和层层掩盖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投以疑惑不解的怪异目光。
一直到乔然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姜敏才松开了手，重新坐下来，趁着乔然不注意地时候侧过头拭了一下眼眶，迅速调整好神情，再看向乔然。
乔然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非常苦恼的样子。
最终，姜敏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然然，刚才那是穆梓歆吧。”
乔然一愣，随后点点头。
“然然。”姜敏捏了捏乔然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说出来，我可是你最亲的姐姐啊。”她努力让自己的笑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姜敏心底苦笑着。
乔然眼中流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打着手语：[我还是没能习惯恢复了安静的生活。]
[不过，最近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了。]乔然立刻又接上了这么一句，只是没有提当她看到穆梓歆的时候，穆梓歆留下的那封信中说的话又一次冒了出来。
姜敏静静地看着，等待着，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乔然始终在犹豫着，她心底的不安姜敏能够明白，也没人比姜敏更明白。
失去过很多东西的乔然，她最怕的就是“失去”。
停顿了好一会儿，乔然才又打出了一句话。
[她好像瘦了很多。]
☆、第四十七章
“梓歆,怎么了？”
原本是临时出来给家里的两个小宝贝买东西,妹妹说出国就出国一去又是一个多月,回来还变了模样，穆梓潇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奈何妹妹卡着晚餐的时间回来,两个小宝贝黏着小姨要礼物，爸妈都在,她也不能立刻就问,好在小妹看上去精神状况还不错。
可是,之前还姐妹两个说笑着，穆梓潇听妹妹说这一个多月出国都做了什么，穆梓歆却突然停顿下来,紧接着挽着她的手臂笑着继续说话。
虽说停顿短暂，但穆梓潇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动声色地等穆梓歆似乎不那么绷紧了，才出声问。
穆梓歆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笑说：“刚才看到乔然了。”
穆梓潇点头，片刻后问：“梓歆，既然你提到乔然了，那么可以告诉我这一个多月是怎么了吗？”话刚出口，穆梓潇很快又改口，“不，应该不止这一个多月。”
穆梓歆一边继续挽着姐姐，一边笑说：“姐，你都可以去当侦探了。”
穆梓潇拍拍妹妹的手臂，也接口开着玩笑：“要是真这样，我也用不着问你，自己查不就好了。”
大约是被逗乐了，穆梓歆笑出了声：“好啦，姐，就是被乔然发现我喜欢她了，然后她不接受么。”
“有那么简单？”穆梓潇自从接受了妹妹这一点后，对她和乔然的事倒是自然了许多，“就你的性格，可不会是一句不接受就罢休的吧。”
“……姐，就算你看出来了，能别说出来吗。”穆梓歆有些囧，“说得我好像不折手段似的。”
拿出钥匙解锁了车子，将买好的东西放进后车座，穆梓潇看向车子那边的妹妹：“我觉得是挺不折手段的。”
“……”穆梓歆突然发现自家姐姐其实没平时表现的那么严肃。
坐进车子，看穆梓潇将车子开了出去，穆梓歆才幽幽地说：“姐，我突然开始担心，如果哪天我把乔然带到你面前，你一定就不要我这个亲妹妹了。”
哦？穆梓潇挑眉，问的却跟这句话没有关系。会怎么对待穆梓歆和乔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个玩笑而已：“这么说，你这一出一个多月，就是去冷静情绪然后想办法继续追人？”
穆梓歆也敛起了哀怨模样，面容变得认真：“我想过放弃了。”
这句话，让穆梓潇也不禁皱起了眉。妹妹一向要强，就算一时挣不到的，也会耐心蛰伏蓄力一击，直到达到她想要的目标。
可是这个时候，小妹竟然说她想过放弃？
即使只是“想过”，也能判断出这短短的时间里，小妹的心情该有多么的煎熬。
“可是。”穆梓歆微微抬高了头，一如她一向的高傲样子，“我舍不得，所以不行。”
“姐，明月问我，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爱上乔然，那个时候我真想说不会。”穆梓歆转头，眼中带着闪耀的笑意，“不过我没说，后来我才想明白过来，即使我理智上怎么想着不会，我还是舍不得，心会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