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和爱情之间/一半 (相思引)

　　他说，“雪下的大了，我开车送你。”
　　齐天呆呆的站着，杨霖找朋友要了车钥匙，“你们先喝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没有放开抓着他的手，一直拉着他往前走。齐天努力的走快一点，让自己瘸的那条腿看起来不那么明显。走到外面，杨霖带他到一辆黑色的车前，开锁打开车门把他塞进了副驾驶座。
　　启动车子，倒车，拐弯，走起来很费劲很遥远的距离，开车只要五分钟就能到达。齐天紧张的绞着手指，说话时，声音有些发抖，“不是今天去公司那边么？”
　　“几个同事要来拜年，就等着他们，结果我爸妈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懒的弄饭菜，就跟他们约在这个饭店里。”
　　男人的语气平静无波，似乎跟平常没有两样，也看不出生气。
　　只有齐天知道他是在生气，他突然怀念起昨天男人在他耳边温柔缠绵的语气，这种差别让他想哭，眼圈不可抑制的红了。
　　如果……如果能让男人不再生气，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很快到了他们家楼下，男人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齐天也不敢动。绞着的手指发白，却不感觉疼痛。气氛太压抑，他害怕，害怕失去，也害怕面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张开口，语气又低又沙哑，“只要是女的……谁都行吗？”
　　“小霖……”
　　“宁愿跟那种女人，都不愿意跟我吗？”
　　他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痛楚。齐天有种错觉，他好像在哭。心沉重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齐天想解释，却没有办法解释。
　　事实就是这样，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这几天，我都以为我得到了。原来性别就是原罪吗？”他埋头在方向盘上，身体有一刹那间的抖动，突然又笑了起来，“我去变性也不行吧？因为不能生孩子……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要我抱呢？”
　　他知道原因，很多年前就知道，明明早就该接受的事情，现在才开始领悟到齐天的决心。
　　“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所以任我为所欲为吧？哈，还真是抱歉了。”
　　“小霖……”
　　“我明白了。”他抹了把脸，抬起头来面对他时，脸上的笑容又变得阳光而又灿烂，“小天，就送你到这里了，我还要回去陪他们。”
　　齐天眼圈红红的，抿着唇不说话。
　　“放心，我们还是朋友，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他手掌压下来，摸摸他的头顶，笑的一口白牙。
　　心情并没有因为他的笑而放松，眼圈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努力用衣袖擦掉，声音哽咽，“对不起，小霖，对不起……”
　　杨霖调转车头，从后视镜看到齐天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想必还在哭。
　　心中一阵难过，努力让自己踩动油门，离他而去。
　　距离越来越远，心中的空洞也越来越大。他终于认命了，世界上真的有自己拼尽全力也办不到的事情。他就像那只望着水中月亮的猴子，总以为自己一定能捞起来，一定能让那珍宝变成怀中之物。等尝试了，失败了，跌的痛了，才发现一切都是泡影。
　　哈，其实他还是幸运的吧。只要自己违心一点，就能抱他亲他，做各种自己想做的事，那个人不会拒绝，还会努力迎合，更会装做很开心很高兴的样子。
　　只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啊。
　　既是不爱，便是竭力束缚在自己身边，最终也是什么也得不到吧？心里不会为这种像施舍一般的感情而高兴的。
　　也许，现在悬崖勒马，还是来得及吧？应该也可以放开，去追寻自己真正的幸福。
　　他试图安慰自己，心底深处却也知道，这也仅是安慰罢了。如果能放开，他早就已经放手了。
　　但是现在，是必须要放手的时候了。


第8章 第 8 章
　　时间过的缓慢又匆忙。公司因为去年业绩可观，所以今年又增加了指标。杨霖从上班开始就开始频繁的出差，一段忙碌过去，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月份。
　　七八月份是大部分行业的淡季，他们公司也不例外，加班计划没有了，也不用再去出差，上班也极其闲散，几乎每天都是喝喝茶聊聊天等下班的状态。
　　他看着通讯录那个熟悉的号码，这才发觉，虽然当初承诺说会经常跟齐天联系，实际上却是从那天分别后，再没联系过。
　　他记得□□上偶尔收到过齐天发过来微笑的表情，当时既忙，心里又乱，便没有回应。此时闲下来，那种纷杂的情绪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从来便放不下。
　　分别的久了，他又开始妄想，也许当时小天只是坳不过吴婶的邀请才答应去的，而且他那时候看起来根本不喜欢的模样，那女人连话也没跟他说几句，好像也没有留联系方式。
　　心底一分一分的为他开脱，慢慢的又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简直像是有病。
　　他苦笑一下，走出办公室，走到吸烟区，点了一根烟，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想了想，按了拨打。
　　手机放在耳朵边时，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吐了口烟雾，心里还在酝酿着要如何开口，那机械的“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声音让他惊讶的连指尖的烟也夹不住，掉落在地上。
　　幻想被现实狠狠击碎，他有一瞬间很想发笑，苦涩却浮现在脸上。
　　他什么时候连号码都注销了？而且还不告诉他？是在躲避吗？还是终于有了别的朋友了，可以把他甩掉了？
　　脑子中充斥着各种念头和假设，每一条都让他绝望。
　　回到办公室，还是忍不住打开□□，找到那单独的一栏，点开。齐天□□号的头像是黑的，没有在线。
　　齐天一直没有朋友，杨霖看过他□□上的好友，除了自己便只有写小说那网站的编辑还有书店进货的厂商，连群也没有加过，所以他从来不会隐身。点开对话框，齐天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一个半月前，一个普通的微笑的表情。
　　他□□等级虽然很高，但是信息栏一直没有什么东西。□□签名从刚申请的时候随便填的“大家好”到现在一直都没改过。
　　杨霖闭了闭眼，突然感觉一阵心酸。他很会交朋友，自然不能理解那种连跟旁人说句话都不太敢的人。齐天小时候还经常跟他们一起玩——当然主要是跟他，后来便很少跟人交流了。
　　想起来，他那书店还能维持到现在没倒闭还真是奇迹。虽然也有小学就在旁边不远处的原因。
　　他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太敢跟人说话，他只是摇摇头，直觉的就想要往后退。所以开始几年杨霖还试图介绍朋友给他认识，后来就算了，特别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突然产生一种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错的想法。
　　心不知不觉的揪起，他看着“大家好”那三个字，掏出手机，拨打家里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杨霖走出办公室，微笑着跟老妈拉了几句家常，后来忍了又忍，终于问道：“小天……还好么？我打他电话是空号。”
　　“啊？不会吧？我都以为你知道了。”妈妈的声音有些诧异，“最开始发生的时候我还想跟你说来着，但是你总是没聊两句就挂了，我以为小天自己会跟你说呢。”
　　杨霖一怔，“出什么事了？”
　　“他爸爸回来了，在外面赌博欠了很多钱，债主都找上门来了，小天把书店和房子都卖了，才差不多抵清了账务。啊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一点都不负责任，小天在附近租了间房子，我们都去劝了他爸好好过日子，结果还是不听劝，每天都出去打牌，又喝酒。”
　　抓着电话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用力，杨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上个月他爸喝醉酒发病了，去医院检查是肝癌晚期，治疗了没有效果，四天前走了……”妈妈语气中没有伤感，只有愤愤不平，“小天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多少，他一回来就害的小天房子没了，店铺没有，估计存款也在治病的时候花的差不多了，昨天退了房子，我看他收拾东西说要出去工作，正想问问你呢……”
　　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刺进他的血肉里。他想起好这几个月跟家里通电话，每次感觉妈妈会提到小天时，就赶紧推托忙碌，根本不愿意听，不敢面对。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小天又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
　　没有他在身边陪伴，小天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杨霖闭了闭眼，“妈，你知道他现在的号码吗？”
　　“啊？他没有跟你联系吗？他之前的手机掉了，所以换了个号码，他当时还特意过来抄给我了呢，你等等我找找……”
　　杨霖有些怨恨自己。
　　小天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以为他还生气，所以根本就不敢打电话给他吧？换了号码后以为他会找他，所以便将号码写给了自己老妈。
　　那他每一次在□□上发的表情，必然是鼓起了很大很大的勇气才点击了发送。杨霖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电脑面前紧张又期待的模样，一定是可怜兮兮眼巴巴的盼望着他能回应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