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父,为何不让吾学剑?”
“你之身体不适合习剑。”
“师父曾经赞誉过吾之武骨,言吾若上得战场,便是震惊天下,母亲兵败战云梦泽的耻辱,吾父甘愿蜗居于此,便只能由吾来讨回!”
剑之初无话可说,他偶尔也心惊地在这个孩子眼里看到一股有如玉辞心曾经拥有的……野心。走到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辞心还活着,但失去的,同样也太多了。
两个孩子,一圣一魔,秉性殊异,但相同的却是一点——绝不会轻放与母亲的仇恨。
对苍生这人,相处时日不长,剑之初信任他的为人,但却总是隐隐感受到一股无情的放任感,就好像这个人明明可以引导,却总是放任他人走向可以预见的悲途,只在临危之时尽力一救。剑之初难以评价苍生的作为,因为这种行为不是刻意的,而是这个人无法清晰地感知自身情感的变化,只能借由对外物的观察作出相应的反应……十分费解且不合理。
剑之初担忧地看着忘知赌气摔了书,
好想去钓鱼。
御风楼。
乐行词一边拉着阳关三叠一边看那位盯着高朋满座那一排名牌发呆的客官,呆到一定境界,呆已经算不上呆了。
“能换首吗?听着胃疼。”
乐行词从善如流地换了首窦娥冤。
苍生决定装没听见,指着倒数第二个牌子问道:“这是谁?”
“一个铸剑道的老前辈,早年死在不归路。”
“……”平白一股难言的涩然涌上来,一瞬间的陌生错觉……应该是人的悲伤,我为什么要悲伤?,这个人我又不认识……
“客官认识几个?”
苍生点了点秦假仙和香独秀的牌子:“这两个挺会闹的。”
此时一道冰蓝身影进入御风楼,一眼便瞧见了苍生:“好友,吾寻你有事。”
苍生也是一愣:“靖沧浪?”
“吾路上听闻你在此地,事关凡人三火之事,详情听说……”
靖沧浪为道脉存亡奔走,如今仍欠一道悟生之炎,便想到了苍生。
“但我只是火属性功体,这悟生之炎我也是毫无头绪……”苍生沉吟一下,道:“不过带着生气的火或可一试,我取一道流火炎髓,若是能派上用场便一试吧。”
“炎髓?”靖沧浪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炎髓关乎你功体元气,现下你功体未复,贸然自伤不妥,靖沧浪虽为道脉存亡奔走,但若是伤及朋友性命,吾还不屑取之。”
苍生一摊手:“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罢了,数月不见,你之气色竟不如你离开天河之时。”
“多多少少动了点武。”斜斟一盏碧螺春,苍生有些不想多言:“我没想到苦境这样有引力,连你也沾了红尘。”
“嗯?你言语萧索,吾听闻你曾在战云梦泽与号天穷交手,号天穷可有为难你之处?”
“没有,”慢慢转着茶杯沿,苍生垂下眼:“没办法,养着孩子呢。”
靖沧浪反应漏了一拍:“啊?”
苍生继续萧索:“总觉得,一边养孩子一边夹在感情问题里……好累,好想去钓鱼。”
信息量略大。
靖沧浪觉得还是跑业务比较好。
“沧浪啊~今天咱们吃水煮鱼吧~”一声欢快地招呼,御风楼老板爷拎着一条大胖头跟进来,一瞄见苍生,笑道:“哟,这是你新墙头?长得挺可爱的呀~”
靖沧浪觉得一边跑业务一边夹在感情问题里……好累,也好想去钓……不对,不能钓!
第77章 第七十五章 酒后吐真言
御神风和靖沧浪的孽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挖起。
彼时御神风还是个比苍生当年还熊的熊孩子,冬天跑到北海凿冰钓鱼,鱼没钓上来,却钓上来只倾波族的小凌主。
当时靖沧浪还小,双腿还没化出来,蓝莹莹的冰晶鳞片让御神风的鱼钩刮出来个口子,一脸愤怒地看着御神风。
每个小男生心里都有一个女神,少年御神风当即就看呆了,于是一脸呆呆地拿鱼篓道:“美人,到篓里来~”
靖沧浪一鱼尾巴把御神风抽下水。
御神风险些冻死在天河里,无力地看着美人鱼游走……
但二逼青年的生命力岂有如此脆弱?御神风以他完虐隔壁端哥的秀发赌咒发誓一定要把美人鱼追到手。
详见御神风个人出版《漫漫追妻路(不要脸篇)》。
那一年,靖沧浪被稀里糊涂御神风一杯酒放倒后,端木燹龙蹲在局子里咬碎了一口牙。
御神风补充说:“趁着还有心情谈恋爱,下手要趁早。”
苍生受教,但又觉得不对,放下堪堪送到嘴边的酒杯:“我没心情谈恋爱,要谈也得找个姑娘……”
“自己喜欢就好,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你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汉子之前,你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妹子。”
“……”
御神风友情赠送了两瓶陈年老酒,道:“去,试试,随便找个和你关系好的,给他灌下去,好好聊聊吸取一下经验,是个人都有些情史的。”
苍生脑子被新观念刷新了一遍后晕晕乎乎地走出御风楼。
靖沧浪把胖头鱼放生后回来只看见御神风一个人喝着酒,问道:“他走了?”
“相谈甚欢啊相谈甚欢~”
“……”
苍生是个很有科研精神的人,御神风给的酒他闻一下头就发蒙,自己从来没沾过酒也不知道这种陈年老酒喝下去会发生啥,于是出于好奇他第一个找上最好揉把的初妃……
自从养了熊孩子,剑之初进化为苦逼中的战斗机,两杯酒下肚,就开始拽着苍生倒苦水——
“忘知越来越不听话,吾不知这孩子还能走多久……”
“念痴独自在外,吾怎能放心?但,却也令忘知恨吾……”
“对师尹,吾不知该如何面对,但每每看见那孩子眼中的仇恨,吾就……”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苍生叹道。
但初妃的纠结岂止于此,马上苍生就又中枪了。
“其实吾一直想说的是,辞心当年对你所做之事,吾仍旧无法释怀……”
“辞心啊……”
苍生面无表情地扒掉初妃的爪子:“我不是你家辞心。”
初妃扑街。
这人真没意思,苍生摇摇头,喊了一声:“忘知,搭把手把你爹扛回去。”
忘知丢下书,听到老爹仍旧如此不给力,嫌弃道:“那你还灌他酒?”
苍生一摊手:“我不会喝,你爹酒力不行,醉太平还好,一碰这种烧刀子就毁了。”
“……”
确定此酒喝不死人,苍生第二个找上的是虫爷……虫爷没理他。
十二看着苍生一脸挫败,道:“师父你要找人喝酒的话,刚刚我在林子里遇到一个头带莲冠的人——”
苍生抱着酒瓶默然无语了半晌,说:“以后再林子里遇到这个陌生人叔叔一定要先喊前辈。”
“为什么?”
“这是礼貌,否则小命不保。”
“哦……”
是熟人的,大多有事儿忙着,没事忙的,又是饮茶派的不沾酒,苍生晃着酒瓶,酒瓶白底桃纹,做工别致,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一丝丝香醇的气息渗出。苍生心里一动……要不自己尝尝?
苍生还没沾过酒,抱着酒瓶犹豫了一下,拔掉酒封时一股辛辣之气扑面而来,苍生呛得鼻头一酸,赶紧封上。苍生皱皱眉:“这么辣,怎么那么多人喜欢……”
但丢了可惜呀……
一抬眼,裹着一身风雪的人影映入眼帘。
苍生酝酿了一下感情,吟诗曰:“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文艺青年以他深厚的文学素养无视地走过。
苍生在后面喊:“别急着走啊,我请你喝酒呢。”
……
一瓶酒去了一半,苍生纳闷地看着殢无伤依旧面不改色,于是怀疑地盯着酒……莫非只是闻起来劲大其实也就那样?
“你目光灼灼,吾几乎要错觉每次见你皆是对吾有所图谋。”
“好歹是教你抱过孩子的好友,你太见外了。”苍生岔开话题:“你总是带着这块石头,有什么含义吗?”
“没什么,习惯了。”
经年累月地带在身边,沸雪石粗砺的表面几乎平滑,也许师尹当年落在此石上的泪只是一股错觉,但,为什么却总是放不下?
离开了虚设的牢笼,现在还剩下什么?
苍生抱着酒瓶研究中,不计较这种毫无诚意的答案,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人做事总是有理由的,就好比剑之初那家伙,带着一张玉辞心的画像……算了那技术委实不敢恭维括弧笑,那是因为他痴汉放不下。再好比我家那不着调的尼桑,本来对爬墙有异常执着的喜好但最后挂在一剑者手里从此只认涅磐剑。当然你要是有石头收藏癖就当我没说。”
“吾之半生,自设心牢,如今走出虚设的囚牢后,却总是难以划下终结,。你之话语,每每毫无章法,却总是成功地吸引别人的视线。”
“我这种说话方式,别人听到都会笑的【道友们会笑咩?=v=】,你应当是第二个看出我的异常,我这样讲,就好比让自己错觉拥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一般。”
“第一个是何人?”
苍生试着饮了一口,辛辣入喉,呛得咳了咳,“一个无聊的神。”
“你知吗,你之眼相,吾总是看不清……”语未尽,只见桃纹白底的酒瓶失手落地,转了个半圆,酒液淌下一圈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