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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 (静静在此)


  季允笑眯眯道:“打电话多费钱啊,你还是给我发微信吧!”
  夏名臣不以为然撇了一下嘴:“我给你发微信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还是打电话好,我可以马上就能听到你的声音。”
  自从那天两人互通心意以后,这两天夏名臣和季允有空就腻在一起,感情来的迅速甜蜜而又难舍难分,眼下到了分别时刻,他们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只好互相看着对方傻笑,不过他们没傻笑多久,季德义就过来叫季允了:“小允,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小夏,谢谢你这些天的款待,有机会来我们家里完,我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夏名臣连忙笑道:“谢谢叔叔,我一定争取早点去看望你们。”
  季允敏锐地感觉到季德义和夏名臣似乎都话里有话,他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梭巡,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季允一边疑惑,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刚要打开,季德义突然重重拍了他后背一下:“我不是告诉你不准抽烟了吗!你怎么还没有把烟扔掉?”
  季允身子一晃,等站稳以后无奈赔笑道:“爸,您别生气,我这就扔。”说完,他一边递给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夏名臣一个威胁的眼神,一边非常不舍得把烟盒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众人看到季德义和季允的关系突然破冰恢复了正常,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只有夏名臣知道,昨天下午季允把季德义叫出去了一趟,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回来,回来时两个人的眼睛都很红,明显已经哭过,然而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了,至于他们在这一个多小时里都说了什么,这是他们父子间的秘密,季允没说,夏名臣也没问。
  依依不舍地告别以后,季允他们一行人坐车朝市外驶去,等他们出发以后,夏名臣转身回家,准备开始去兑现他的诺言。
  再度踏上回家的路,季允的心情跟几天前相比,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上一次,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因此在整个路上都沉浸在对未知的忐忑当中,然而这次他却是实实在在地知道父母都已经原谅他了,在安心之余,他又生出了补偿的心理,迫不及待地想要尽最大的努力来缩短这几年他和家人之间的距离,于是他一口气拿出了半个月的时间用来陪伴他们,然而等半个月以后,他却舍不得走了,赵淑华他们同样也舍不得让季允离开,于是季允又将假期延长了十天,跟他们在一起过了元旦,后来考虑到顾远一个人照顾两个店实在辛苦,他身为店长总不回去也容易导致店员军心涣散,季允在向大家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回家过年以后,便坐上了回X市的车。
  季允决定要回来以后,顾远无疑是最高兴的人,他刚收到季允发来的短信,就立刻拨了电话过去,在电话里,他先用一分钟的时间问候了季允的家人,尤其是赵淑华的身体健康情况,在得知他们身体都很不错以后,他把剩下的十几分钟都用在了吐槽他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有多么累上。他的吐槽功力深厚,说话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个不停,完全没有给季允插嘴的机会。季允所坐的那辆车刚出发没多久,走得还是一条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土路,季允一边承受着剧烈的颠簸,一边顾远的话源源不断地掺入他的耳里,他感觉自己仿佛同时受到了来自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攻击。不过好在他虽然在双重攻击下脸都快绿了,却也知道顾远为了他确实辛苦了不少,因此他一直忍耐着没有打断,直到顾远一口气说了太多终于不得不停下来换口气的时候,他才见缝插针地温声道:“这段时间确实麻烦你了,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请你吃顿饭好好感谢你。”
  季允不说还好,一说顾远顿时就不干了:“一顿饭怎么行?最少也得五顿饭!”
  “好好好!”季允失笑:“你说几顿就几顿,都依你。”
  顾远这才满意,停下了吐槽:“这还差不多。”
  季允回想起顾远刚才说他每一天在都两个店里来回跑的话,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其实你不必每天都跑到‘邂逅’去看一眼吧?你酒吧生意这么忙,‘邂逅’那边有名臣他们在,你只要偶尔过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顾远“哼”了一声:“夏名臣早就不去‘邂逅’了,自从你走以后,他就说家里有事需要处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你难道不知道吗?”
  季允一愣,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他不禁说道:“怎么会?他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过?”
  顾远:“对啊。”
  季允闻言陷入了沉默,他在家里的这段日子一直跟夏名臣保持着联络,有时是发短信,有时是发微信,但更多的时候是打电话——夏名臣每天都至少会给他打一个电话,腻歪的时候,甚至一天两到三个,但是不管他们是以什么方式联络,夏名臣都没有告诉季允最近他已经好久不去“邂逅”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季允心里弥漫开来。
  季允上车的时候,给顾远和夏名臣都发了短信,等他结束了和顾远的通话以后,发现在十分钟之前,夏名臣发过来了一条短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还要在家里待几天的吗?”
  季允盯着这短短的两行字看了好几遍,越看心里越不对劲,他略一思索,拨通了夏名臣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喂?季哥?”
  “名臣,是我。”季允敏锐地注意到他跟之前有所不同的微妙态度,眉毛缓缓地皱了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顾远说你已经好久没有去‘邂逅’了。”
  “啊?”夏名臣大概是没有想到顾远会跟季允说这个,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慌张,他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舒了一口气:“你问这个呀,我现在不在X市,所以就没有去‘邂逅’。”
  听到他的回答,季允眉毛皱的更紧了:“你不在X市,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夏名臣立刻报上一个地名,这是一个位于西边的城市,距离X市有一千多公里的路,然后他不等季允再问,就主动把一切事都和盘托出:“我有一个亲戚在那,他们家最近出了一点事,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他。”
  季允呼吸一顿:“你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夏名臣:“就在你回家以后没两天,你在家照顾阿姨事情本来就多,我不想再让你分心。”
  季允沉默片刻,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换了个问题:“你亲戚家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没什么大事,”也许是为了让季允放心,夏名臣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就是我姑家的一个弟弟青春期,正在上高二,月考没考好,害怕他妈念叨,就学别人离家出走,兜里揣了好大一笔钱,还拿走了身份证。他妈以为他坐火车去外地了,急得不得了,给我们所有人打了一圈的电话,问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光是听夏名臣的描述,季允仿佛都能体会到孩子他妈当时焦急的心情,忍不住问道:“那孩子现在找到了吗?”
  夏名臣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笑意:“早就找到了,这败家孩子哪也没去,就在他家小区对面的网吧里包宿打游戏,他妈‘灯下黑’,什么地方都找了,唯独没想到他会去那里。”
  季允不由叹息:“居然躲在那里,他胆子真够大的。”
  “胆子再大也没用,”夏名臣幸灾乐祸道:“回去以后他被我姑和我姑父好一顿揍,听说连楼下都听到了他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事都成了他们小区的笑谈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没事就好。”季允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一个疑惑悄悄在心里冒了头:既然孩子已经找到了,那夏名臣还去那里干什么?
  夏名臣仿佛知道季允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样,不等季允问,他就主动说道:“出了这档子事以后,我姑认为我弟之所以离家出走,正是因为他学习不好的缘故。所以就让我过来辅导他学习,顺便监督他,防止他再产生离家出走的想法,于是我就过去了。”
  季允:“你要在你姑家待多久?”
  夏名臣:“这个不好说,可能要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
  季允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吗?”
  夏名臣以为季允是舍不得这么久都见不到他,于是故意用有些暧昧的语气开玩笑道:“季哥,虽然我现在在外地,但是我们每天依旧可以通过电话联系,你别太想我,我一定争取能尽量早点回来跟你过二人世界。”
  除了最开始的意外慌张以外,夏名臣此刻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跟往常别无二致,既亲密又自然,然而季允心里却还是感到很不踏实。
  刚才夏名臣给出的解释,虽然季允表面上并没有提出异议,但实际上他却完全没有相信。他人在老家的时候,每天至少会跟夏名臣通话半小时以上,在电话里,他会把这一天发生过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都讲给夏名臣听,夏名臣也会把他遇到的事告诉季允,无论大事小事,好事坏事,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对方的思念和感情。然而细致到会把他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都告诉季允的夏名臣,却唯独向他隐瞒了他离开X市去亲戚家的事,这是季允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在他看来,去亲戚家辅导孩子学习根本不是会让他分心的事,夏名臣却以这个为借口故意不告诉他,这个举动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上夏名臣刚才遮遮掩掩的态度、在要挂断电话时他不自觉松的那口气,让季允更加确定,夏名臣是有事瞒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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