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是温热的，外面树叶枝桠之间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心里的波澜也平静了许多，苏旸柒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
唐怡去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瓶长罐的青岛啤酒，递给苏旸柒一罐，“我听一仙说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习惯喝酒。”
“四岁时候。”苏旸柒有点儿诧异，“他怎么知道的？”
“苏教授和他提起过吧……”唐怡单手扣开易拉罐拉环，先自顾自的闷了一大口，“喝。”
苏旸柒也学着单手扣开拉环，手的力气确实有点儿跟不上了，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两只手合作打开了罐子。他立刻猛灌了一口，啤酒在他嘴里噗嗤噗嗤炸裂的声音真是贯穿了他整个脑子，咽下一口口啤酒的同时，他也从沉醉中清醒了。
“诶你喝慢点。”唐怡皱紧眉头赶紧阻止了苏旸柒。苏旸柒喝完一大口，伴随嘴角的泡沫一点点炸裂，他的眼睛突然露出了光芒，他突然看向唐怡。
他看着唐怡突然笑了，笑得很纯粹，只是笑笑。
“我觉得你像极了以前的唐一仙，他真是一年之内变化太大了。”苏旸柒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小口，“唐一仙有你这颗痣说不定也会很好看吧……”苏旸柒冰凉的手指爬上了唐怡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脸和他的手指的温差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脸发烫。
苏旸柒轻轻碰着唐怡右眼下的泪痣，觉得太温柔了，这幅场景太温柔，他实在希望现在的唐怡就是唐一仙，唐一仙一直这样年少的模样该多好。
唐怡紧紧攥住苏旸柒摸他脸的手，凑近了苏旸柒，“别把我当成一仙了……胡闹。”
胡闹……
这轻飘的两个字好像撩动了苏旸柒的心弦，他看着走了几步的唐怡，他说：“你要是唐一仙该多好。”
“胡思乱想。”唐怡又喝了一口酒，“你什么时候成熟点不要给一仙带来困扰。”
“我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算了……你留在这的时间也不多了……几个月而已。”唐怡转过头看了看路灯下苏旸柒微微泛红的脸，“走了。”
苏旸柒拨拨额前的头发，又跟上了唐怡的脚步。
走了没多远就是市里唯一一座跨河的大桥，桥下是平静的河水，夜色下，桥上的冷色调彩灯也格外的晃眼。
唐怡和苏旸柒并排趴在桥栏杆上，唐怡把玩着手里的啤酒罐，苏旸柒也有心事似的沉默不出声。
“你说你要是走了唐一仙会怎么样？”唐怡饶有兴趣的问。
“他会高兴死了吧……他一直盼着我走呢，让我去学建筑，赶紧远走高飞是他最想要的。”苏旸柒语气里有点儿咬牙切齿，“凭什么呀。”
“非也。”唐怡弯眸，被彩灯照亮的双眼深深地把苏旸柒的目光吸引，“你是不懂唐一仙的良苦用心，你还是太小了。我倒是也很羡慕你，高三是忙碌紧迫的，而你，恰好避过了那段时光而且过上了快乐轻松的大学生活。真好。”
苏旸柒一大口把酒喝完，给易拉罐捏成一个团儿拿在手里，嗓子里闷哼哼。或许是喝酒喝太猛的原因，他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阵红，脑子也嗡嗡地蒙，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唐怡。
“醉了？”唐怡弹弹他的额头，又晃晃他的脑袋。
“正好，我问你几个问题。”苏旸柒突然咧嘴笑了，“你告诉我，唐一仙跟你提过我吗？”
唐怡顿了顿，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不适应，“提过。”
“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苏教授家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和他相处倒是一点也不压抑。”
“那，唐一仙又和你说过他的取向吗？”
“这倒没提。”唐怡娓娓道，“我和他相处时间不长……你和他认识7年，我和他相处可能7年都没有。我自从记事我就被爷爷带到国外去了，也就……五六年前才回来。”
“你为什么喜欢一仙？”唐怡转过头问苏旸柒。
苏旸柒这一时语塞，一下不知道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喜欢唐一仙……？他只是个在他爸爸那儿学习的个大学生，为什么呢？他认真的时候很迷人……或者……对他的所有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唐一仙一见到苏旸柒就对苏旸柒很好，和他玩的很开，甚至有一阵子唐一仙搬家，都是和苏旸柒同床共枕一晚的。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比和唐怡都铁的关系。
他突然沉下脸，满脑子都是唐一仙，唐一仙的背影，唐一仙的谈吐腔调，唐一仙在课上那股认真劲儿。
“唐一仙是陪伴我最长时间的……除了亲人以外的人了。”苏旸柒的眼眶红了，“那段时间真的……他像我的亲人一样。”
唐怡静静看着苏旸柒的侧颜融在夜色里，他淡淡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结婚？”
苏旸柒眨眨眼。
“我爸妈知道了你和他的关系，匆匆忙忙找了个就结了婚。”
苏旸柒一脸难以置信。
“别不信啊，正好那几年我在家，吵的挺凶的。”唐怡弯眸，“你是真不懂事，一仙为了你和爸妈冷战多久？为了兑现和你的承诺，他付出了多少？你也别老拿自己当小孩。”
苏旸柒心里像被揪了一样地难受。
第14章 14
“是我太依赖从前了。”苏旸柒说罢，打开了亮得晃眼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又关上了屏幕，“十点多了。”
唐怡背靠在桥栏杆上，也将啤酒罐揉成一团，苏旸柒偶然间瞥见唐怡的左耳上有耳洞。“你以前是混什么的。”苏旸柒颇有兴趣地用手轻轻揉捏唐怡的左耳垂。
“没什么……”唐怡好像并不想说，苏旸柒也没多问，“回家好好睡个觉，等你的休学结束了……就好好找一仙谈谈吧。我……没法给你做主。”
“唐怡，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不找一个？你都快30了。”
唐怡“噗嗤”笑了出来，笑了半晌，才收敛一点，答道：“你又不是我爸妈哈哈哈。”
“不能管了还？”苏旸柒笑道。
“好了，我的事情啊……你慢慢就了解了。”唐怡淡然道。
苏旸柒直勾勾地盯着唐怡耳朵上的耳洞，他想，正常老师哪有打耳洞的？为什么对他这么防备？苏旸柒挠挠自己的头发，撇撇嘴，拍了一把唐怡，“走吧。晚安。”
“安。”
恍惚中电话声响起，接起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唐一仙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喃喃道：“你好……哪位？”
“江枫眠。”
唐一仙坐起身，揉揉惺忪睡眼，看了一眼床头的LED钟，00:40。
“这么晚了什么事？”唐一仙淡淡道。
江枫眠的语气不高不低，“旸柒下学期去荷兰留学，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什么愿望？他去留学是自然的事，苏夫人和苏教授的意见统一，怎么能是我的愿望呢？”唐一仙两指揉捏睛明穴，皱紧了眉头。
“别和苏旸柒说我告诉你的，”江枫眠顿了顿，“你应该知道苏旸柒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也应该知道苏旸柒现在需要你。从他休学后我和他每一次对话他都在担心你，他担心怎么和你坦白他去留学的事，他在担心和你分离你会不会再违背他什么。唐一仙，求你放下你那个架子好好和旸柒……谈谈。”
唐一仙勾起嘴角，头靠着墙，“他和我只是师生关系了，你不会误解了什么吧？”
“唐一仙你够了没！”江枫眠的怒气几乎要冲破电话这个隔阂汇聚成一个拳头打在唐一仙脸上，“苏旸柒他等你一年你就和其他女人结婚了？他还是相信你……”
“我和女人结婚又怎么了？要不是因为他我还不会和女人结婚！你个局外人……”唐一仙渐渐压低自己的声音和怒气，“我不爱他。这个答案你满意吧？”
“满意。”江枫眠怒火中烧，狠狠挂断了电话，双手一起打在自己脸上，自言自语道：“真闲的没事干了给他打电话。”
两周后苏旸柒接到了学校教务处的电话通知他回去上课，这一通电话彻底给苏旸柒唤醒了，他早晨仔细把衣冠不整的自己打理好了，像个人样才出门。
推开沉重的实木门，一招眼便看见了江枫眠没有骑车，有点儿面带憔悴地双手插兜里等着他。
“没睡好啊？”苏旸柒安慰似的微微笑。
“没骑车，想和你说说话。”江枫眠抬眼，眼下一抹黑紫，被苏旸柒一眼看见感觉心像被扎了一针一样疼。
苏旸柒扒扒头发，有点儿心疼地问：“怎么了你跟我说啊？”
“我问你……你要走的事和唐一仙说了没？”江枫眠揉揉眼睛，一副疲倦的样子。
“没有……倒是和唐怡说了。”
“唐一仙真是……混蛋。”江枫眠的怒意“蹭”地又蹿上了心头，他狠狠地踢开路边躺着的易拉罐，嘴里闷哼哼。
“怎么了？你和他？”
“没事。”江枫眠的语气已经被他压的尽量最低了，他实在想好好地心平气和和苏旸柒说话，所以拼命压制住怒火，可还是让苏旸柒有点儿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