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欧阳少恭,百里屠苏开口道∶“接下来去哪儿?”
欧阳少恭笑了笑,“我有意回琴川一趟,但还不知其他人意向。”
方兰生正包扎手背上的伤口,听欧阳少恭问他接下来想去哪,方兰生道∶“我也不知道,少恭你要去哪里?回琴川?那好啊,我跟你一起。”
风晴雪抱着吃饱喝足睡觉的小狐狸,想了想,问旁边枕着手臂休息的尹千觞,“尹大哥,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尹千觞懒洋洋道∶“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
风晴雪道∶“那好,咱们一起去琴川吧。到时候一起回去。”
尹千觞∶“?!”
问红玉。
……红玉不见了……
悭臾道∶“那名女子或许另有要事,离开了吧。”
百里屠苏不赞同∶“为何去琴川?”
欧阳少恭解释了一遍,百里屠苏沉默许久,才道∶“半魂之事该怎么办?”
欧阳少恭道∶“还有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
悭臾站欧阳少恭这边∶“有我在,岂会让少恭出事?”
去琴川的路上,百里屠苏脸冰冷得快冻死人了。
当夜,船只行驶在水面上,稳稳前行。欧阳少恭身着一件单衣,坐在床边,听着躺在床上的人讲梦话。
在约半时辰前,他刚熄灯休息,方兰生猫着步子就偷偷跑了过来,说他那儿有问题,说有鬼怪吧,方兰生说他没感觉到房间里有阴气或者是妖气。他一睁眼闭眼,眼前的摆设全换了地儿。
欧阳少恭想起了晋磊,问方兰生那把百胜刀放在何处。方兰生侧身,拍拍挂在腰间的百胜刀。
方兰生解释说,拿着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抵御一下。
欧阳少恭暗暗想,说不准方兰生说的房间有问题,就是这刀闹的呢?
现在看来,还真是这刀弄的。
欧阳少恭原先背对着方兰生睡觉,迷迷糊糊正要入眠时,背后忽然传来的“呵呵”冷笑声,浑身一颤,睡意全飞了。
现在坐床边,方兰生还没停,又一句话说出口,欧阳少恭听见一句满含杀气的“杀了你”睡不着了。
“……师父……我想要这个……”
“……它叫什么……”
欧阳少恭起身,披了件衣服,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看着床上的方兰生。
方兰生还没觉醒,傻了吧唧的呵呵笑∶“喜欢、喜欢……”
喜欢什么呢?
方兰生语气一转,愁闷嘀咕道∶“男的……”
“男的……也喜欢,喜欢。”
“……呼呼……”
方兰生安静下来。
沉沉睡意袭来,欧阳少恭眼皮发重,头开始一点一点。最后,伏在桌上睡着了。
船航行了一天一夜,到了港口,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达了琴川。
几人先在客栈落脚,风晴雪带襄铃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尹千觞被风晴雪拖了过来,干什么事都没劲,寻到客栈找酒喝,悭臾呆房间里翻它带了一些古籍,百里屠苏不知道去了哪儿。
欧阳少恭独自去了寂桐住的院子。
进了院门,院内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欧阳少恭站在庭内,脚步一顿,往房屋快步走去。
推开房门,屋里几件简单的家具还是按照他离开前的位置摆着,床上被单叠放整齐。
桌上圆肚瓷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热,椅子拉开了,显然是有人坐过这儿。
“寂桐?”
屋里一遍遍回荡着他的问话,无人应答。
屋里没有人。
屋外传来咯吱声响,欧阳少恭回身,从半开的窗户里看见一人慢慢从院门进来。
66琴川
站在院门口的人,正是寂桐。
寂桐见欧阳少恭从房屋里出来,先是一怔,然后眼里带了丝欣喜的情感,轻声道∶“少爷?”
欧阳少恭点头,见寂桐扶住门框喘气,像是很疲乏的样子扶着她进屋,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问道∶“我走的这段时间,可有青玉坛的人来找过你?”
寂桐抬眼看欧阳少恭,答道∶“有。”
欧阳少恭皱眉,“你可有事?他们找你做什么?”
“他们带我去了个地方,前几天又送我回来了。”寂桐一脸疑惑的摇头,“我也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欧阳少恭吁了口气,又听寂桐道∶“少爷回来了就好。那张琴呢?”
“琴弦已断,送与他人了。”
那张琴是一位前辈送他的,琴有奇妙之处,可惜琴弦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催眠的效果。元勿说是拿去修,可这奇特之物,哪里去找可以与它相匹配的琴弦?
就当是送给元勿了。
寂桐忽然叹口气,“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有多长时间能这样看着少爷……咳咳!”
寂桐猛地捂嘴咳个不停,欧阳少恭拍她后背顺气,手掌下触到寂桐背上粗糙的衣服和衣服下瘦瘠的脊背,一股无来由的感情冲上心头,鼻子有点酸。
寂桐自他幼小,就在欧阳家照顾她,母亲过世,父亲因一些事情,也不重视他。等出了欧阳家,去了青玉坛,寂桐跟着他一起,他去哪里,寂桐就去哪儿。在他心里,寂桐就是他的亲人。
哪怕是知道寂桐做的这些,全是因为欧阳少恭前世是她夫君。但在一起久了,感情也变厚了,他没办法将寂桐看作“妻子”一样的存在,但却将寂桐视为了亲人。
寂桐年纪的确大了,也不知道,她……还能和自己有多长时间在一起生活。
欧阳少恭几乎想放弃去找什么半魂的方法,就只有这么多的时间了,他顶替的“欧阳少恭”的身份,没法对寂桐的感情作出回应,在情感上亏欠寂桐许多,寂桐现在的样子,他想留下来照顾她,直到她终老。
寂桐不知道欧阳少恭心里所想,以为一切事情全都结束了,心里喜悦不已,直说要去厨房做点吃食,现在还没到饭点,欧阳少恭摇头拒绝,与寂桐说了些话后,寂桐回房间休息,欧阳少恭出去看看。
随意向前行,到了自己房间,推开门,入眼一切,给人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桌台明亮,整齐摆放着书摞,欧阳少伸手拂过书面,翻动几页,又重新放好。
出去了这么久,回来了,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都陌生了。
欧阳少恭去外面买了老鸡和人参回来,准备去厨房炖汤给寂桐喝。去了厨房,灶台一角摆了一块黄油纸包成的方块药包,欧阳少恭放下手里的东西,拎起用来系缚药包的细绳。
稍微用力捏了捏,纸包扎的药包发出细碎的吱呲声,欧阳少恭心里疑惑,解开绳子。
纸包了些晒干的药草,欧阳少恭拈了一撮,凑到鼻尖闻了闻,脑海中微一思索,想明白后,眼睛瞳孔猛地张大。
这是……怎么会?
百里屠苏抱臂站在楼梯上,对楼下乱哄哄的一片视若无睹。
客栈门窗全部大开,正对这街道,百里屠苏瞟见街前一明黄身影从客栈门前经过,立即下楼奔出了客栈,追着那抹明黄颜色去了。
中途差点撞倒正在喝酒看戏的尹千觞。
“哎哎……走这么急作甚?酒都撞没了。”尹千觞扭头望着百里屠苏离开方向,晃了晃酒壶,壶里咣当作响。
“好酒须细品呃……呃这位姑娘,这逃婚的又不是我,你逮我骂也没用啊,啊松手……松手酒快要倾得没了……”
追上那道明黄影子,百里屠苏一手搭上那人肩膀,那人吓了一跳,仓惶回头——是张陌生面孔。
百里屠苏暗暗泄气,瘫着张脸道∶“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好好走路上被人给吓一跳,完了别人还一副“你欠我的”样子,压低声音骂了句,甩袖子走了。
百里屠苏郁闷,正要回客栈,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屠苏?”
回头,那个提着黄纸包的人,不就是自己等了几天的人么?
欧阳少恭换了身衣服,穿了件深褐色长袖衣,一头长发挽在胸前束好,看着百里屠苏的眼里带了丝疑问。
百里屠苏道∶“这几天都没见你,所以来找你。”看见欧阳少恭一手拎着的一串黄纸包,奇怪道∶“这是什么?”
欧阳少恭提了提纸包,简单答道∶“药。”
“你病了?”
“是给寂桐的。”
百里屠苏停了停,道∶“你这几日,都在家?”
“嗯。”欧阳少恭抬手扶了下额,“有事?”
百里屠苏别过脸∶“没有。”
不远处的客栈里闹腾得简直要掀了天了,欧阳少恭撇头往客栈方向看了看,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百里屠苏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好久才道∶“有人来逼婚,与方兰生有关。”
逼婚,方兰生。
欧阳少恭心里重重一跳,怎么忘了孙家这事了?!
踏进客栈,就见两方人马各自占据一方领地,中间由一张长木桌划分楚河汉界,为首双方,一个便是孙家的彪悍奶娘,另一方,是……风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