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和你的老师请假吧。”
阿梨不解,问道:“要做什么呢?”
辛勤将视线从月空中收回,看向阿梨。“我们去看星星。”
阿梨也看着辛勤,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问道:“是约会吗?”
辛勤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道:“是约会吧。”
草莓冰激凌还剩下一小半,融化在盒子底,粘稠甜腻,成了一滩水。
阿梨的手指也黏糊糊的。他忍不住用食指和拇指对准,反复触碰着指腹,感受着那一点点粘稠的触感。
“好呀。”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不过,得由我来发出约会请求。我还要准备准备。”
辛勤有些诧异,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
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只小板凳,阿梨规规矩矩地坐在上头,双手老实地放在膝盖上。他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毛巾,毛巾角系成一只小小的蝴蝶结。王师傅左手拿着一只巨大的碗,右手拿着一只剪刀。他将碗扣在阿梨的脑袋上,专心致志地给他剪头发。
咔擦咔擦,剪刀发出利落的刀口声。一些细碎的发屑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下来。阿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王有鱼和哥哥今天难得休假,回到研究所的小院里来。此时,他正趴在哥哥的背上,好奇地看着王师傅和阿梨,细声细气地问道:“王叔做什么要给饼哥剃毛毛,饼哥也要打针吗?”
阿梨的脖子被王师傅固定着,不能动,只好僵硬地挥了挥手臂,对王有鱼说道:“走开,你个小猫崽子。”
王有鱼不以为意,挣扎从他哥哥的背上滑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阿梨的脚边,一会儿咬咬他的裤腿,一会儿追着那些细小的发丝碎屑跑,边跑边不停地打着喷嚏。玩了一会儿,他又去扑王师傅的小腿,害得他一剪子差点把阿梨的刘海剪坏了。
在阿梨生气之前,王年年默不作声地走过来,将弟弟叼到角落。
“哥哥,我们也要剪刘海吗?”小鱼儿小声地问年年。
年年想了想,低下头,在弟弟的狸花纹脑袋顶上舔了舔,说道:“你自己就有刘海,你不用剪。”
小鱼儿放下心来,自己玩了一会儿尾巴,忽然想到什么,又好奇地抬起头,问道:“那,什么是约会呀?”
年年也才刚刚上高中,有很多知识学习的还不够到位。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歉然道:“我也不知道。”
小鱼儿安慰地舔了舔哥哥的爪子,小声说道:“没关系,等我长大学会了,我告诉你。”
年年点点头,说道:“好。”
王师傅忙碌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将阿梨的头发都修齐整了。他用阿梨脖子上的毛巾,迅速将一层碎头发都扫干净,然后将碗一掀开,阿梨的新发型露了出来。
阿梨举着镜子,来来回回打量着,问在一旁看热闹的黄豆,“好看吗?”
黄豆尽力睁大他的三角眼,看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阿梨心满意足地放下镜子,一口气跑上二楼的房间里,换上了他的新衣服。这身衣服是研究所所有猫咪集体智慧的结晶,虽然是王师傅在网上便宜淘来的,却是大家一起群策群力选出来最具魅力的衣服。
短头发,碎刘海,豹纹背心,流苏破洞牛仔裤,背上咪呜送给他的邮差包,再配上他亮闪闪的大金链子,简直是完美。
阿梨将一身的行头都换好后,去和王老师请假。王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肯定道:“好看。”
阿梨的脚底下围了一圈猫咪,都在热情地抓挠着他的流苏。阿梨将这些围观都当做是对自己装扮的赞美。
他得意洋洋地下山去了。一路上,阿梨几乎都是小跑着的,只在半道上停了下来,薅了一把狗尾巴草。
当阿梨捧着一大束狗尾巴草,出现在斯巴达小馆时,凌葶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何为尴尬症,此时终于领悟了。令她佩服的是,辛勤居然面不改色地接下了那捧狗尾巴草,还珍重地收到了冰箱的冷藏室里头。
凌葶的脑海里刷满了用草体书写的初二字号的句子: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阿梨很兴奋,但还是按捺心情,将辛勤拖到后院的角落里,低着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去约会吧!”他本来还准备好一段深情的说辞。参考答案上说,当面告别要讲究气氛,讲究措辞,要深情款款,要真诚动人。可是一见到咪呜本人,阿梨就抛弃一切原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好将最直白的愿望说了出来。
辛勤看着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阿梨开心地看着他,拉着咪呜的手,一直不舍得放开,傻笑了半天,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最后是辛勤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问阿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梨摇摇头,“没有了呀。”
“那我们要去约会,要去哪里呢?怎么去呢?去了要做什么呢?”
阿梨皱着眉头,还有这么复杂的后续吗?他伸手挠了挠脖子,可能是碎头发没有完全清理赶紧,有些刺挠。
辛勤掀开他的衣领,检查了一下,说道:“你和我来。”
阿梨继续挠脖子,一边跟着走一边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他的刘海剪得不整齐,有好几个缺口,却意外的不难看,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孩子气。辛勤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阿梨的头发,还拨动几下他的刘海。阿梨看着他笑。辛勤也笑了起来,说道:“你跟着我走就好。”
阿梨跟着辛勤来到员工休息室,里头趴着两头在上班时间偷懒的狸花猫。阿梨一眼看出那是最近才来帮忙的狸花天团里的骨干分子。他故意踹了一脚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将两只狸花猫吓跑了。看着他俩逃窜的身影,阿梨哈哈大笑。
辛勤取来温热的湿毛巾,仔仔细细地将阿梨脖颈上的碎头发擦拭干净,然后让他换上自己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衣服,一身简洁舒适的运动装。阿梨拿着新衣服,有些困惑,为什么要换衣服呢?我的衣服不好看吗?
辛勤笑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穿上这些衣服比较方便。”
阿梨听话地换下衣服和鞋子。衣服是新买的,但是很合身,鞋子底也很柔软舒服,踩在上面,就像他以前的爪子。他穿好衣服,出门展示给辛勤看。
辛勤认认真真打量一番,点头称赞道:“好看。”
阿梨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辛勤和凌葶等人交代事情,说自己要出门两天。凌葶抗议着,老板也太不厚道了,说出门就出门,这也太突然了吧。其实现在生意渐渐步入正轨,辛勤制定好更加规范和严格的员工规章,只要大家都各司其职,一般并不会出现大问题。凌葶这样抱怨,无非是看不惯前两天才表白今天就约会的富农行径。
“当你的员工心理承受能力要求也太高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刺激到,明明心里有伤还要坚守岗位。”
辛勤只笑笑,并没有回答。早在阿梨说要去约会的那天晚上,他就做好了出行计划。他的车里已经准备好所有需要的物品,只等着阿梨点头,他们就能说走就走。
凌葶嘀咕着,有钱真好呀,有喜欢的人真好呀……了不起啊,哼!
阿梨跟着辛勤坐上车,自己系好安全带,也不问去哪里,就像早已习惯。他轻车熟路地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只唱歌不说话的频道。听收音机是阿梨最近发展的新爱好。有时候他一个人,能趴在车窗台上听很久。这种听收音机的感觉,很热闹,就像在人群里。
辛勤递给阿梨一只小食盒,里头装着两排虾饺。阿梨塞给辛勤吃了一颗,剩下的自己全吃光,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已经是午后,目的地到了。
辛勤将车停好,背上一个巨大的背包,牵着阿梨往入口走去。他们要爬山。
明河山不高,最高峰也不过八百多米,但未被完全开发,并没有舒坦的上山大道,只有几条羊肠小路,沿着山体攀岩而上。想要一口气爬上山顶,还是挺耗费力气的。
一路上并未看见什么人。山脚的树木茂盛,密不见光,只听见脚步落在潮湿的经年落木层的声音;再往上,是更矮一些的树种,阳光开始穿透密林,将山路烘得干干燥燥的,溪水潺潺,却不见踪迹;接近山顶时,矮小的灌木丛再也阻挡不住耀眼的阳光,湿气一扫而空。他们找到一条银龙一般的溪流,从山顶呼啸着,直冲山脚。
阿梨站在小小的山路间,转身往来时的路看去,盘结交错,看不到头。层云遮住了太阳,云的影子投在山谷的林被上,像一叶浮游在绿色海洋中的扁舟,忽隐忽现。不一会儿,扁舟不见了,太阳又冒了出来。阿梨抬头望去,迅速眯起了眼睛。
辛勤将一顶帽子扣在阿梨的头上,拍了拍他的背,问道:“还能往上爬吗?还有大概半小时的路程。”
最后,阿梨是被辛勤背上山顶的。他背着辛勤的大背包,整个人沉甸甸地压在辛勤的背上。短而柔软的头发落在辛勤的脖子上,像趴着一只软乎乎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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